这就是当年姐姐得知晋国公主倾心莲婢姐姐时,怒气攻心,吐血病倒的最根本原因。这不是单纯的吃醋嫉妒,因为晋国公主这一次的情感变化将她推上了一条矛盾无止境的不归路,从此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全部推翻重来,使得入长安推迟了整整四年的时间。
看着姐姐如此愁肠百结,莲婢姐姐又如此咄咄逼人,沈缙真是又心疼又心焦,为姐姐捏了一把汗。但愿姐姐能扛得住莲婢姐姐的攻势,姐姐虽厉害,奈何一物降一物。
作者有话要说: 先发一章上来,第二章 还在写,如果晚上十点前没有更新,那今天就没有了,留到明天双更了。
PS:写这章时觉得赤糸和琴奴这姐妹俩咋这么萌的呢(笑)
第三十四章
行路枯燥, 好在有千鹤在, 她坐在车辕上, 盘起双腿, 取出腰间插着的长管乐器,竖立起来放在唇边吹奏。除了张若菡主仆, 其余人均不知,这位盲女千鹤竟然会吹尺八【注1】, 走在苍茫辽阔的咸阳原上, 伴随着尺八沧桑邈远的音色, 竟生出几分路漫漫其修远兮的英雄气概。
不多时,沈绥这边的车厢之中又传来了古琴相和之声, 悠悠乐声, 相伴离人行,消减了众人心头对未来的忧思。沈绥骑在马上,锁着双眉想着心事, 并不知道前面车中,佳人正透过半探而出的铜镜看着她。
无涯一掀开车帘进来, 就见自家娘子举着铜镜正蹙着眉偏头在看, 画面莫名有种说不上来的喜感。无涯抿了抿唇, 压下笑容,道:
“三娘,您这样,能看清吗?”
“看不清,这铜镜真是模糊。”说着, 张若菡用衣袖又擦了擦镜面。
“三娘,您若实在想看,要不咱们把毡布打开?”无涯捂着嘴道。
张若菡面颊陡然泛红,美眸嗔了无涯一眼,将铜镜收了起来。无涯吐了吐舌头,心里却挺开心,偶尔大着胆子逗一逗三娘,能看到往日看不到的美丽景象。
“现下什么时辰了。”张若菡问无涯。
无涯一面给三娘的茶盏中添水,一面道:“当过了申正了,再有一会儿,就该到鄠县官驿了。”
张若菡点了点头,端起茶盏,轻轻吹凉,送到唇畔。
无涯跽坐在张若菡身旁,犹豫了片刻,问道:
“三娘,无涯有个问题疑惑多时,不知当问不当问。”
张若菡抬眸看她,接着又垂眸,将茶盏放到手边,道:
“有什么就问,莫要拐弯抹角。”
“三娘……可是,对沈司直有好感?”无涯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张若菡:“……”那刚刚褪下去的红晕,又再度升起,她面上有羞,但更多的是恼。一股无名的火气堵在胸口,让她半晌没说出话来。
无涯噤若寒蝉,她能感觉到自己一句话就问得三娘气恼起来,顿时自责万分,又怕又悔。
“三、三娘,无涯胡言乱语,您不要放在心上。”
张若菡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我知道你疑惑,我自己也曾疑惑,不过现在想明白了,我对此人确实有些好感。但是无涯,不要误会,你该明白我的感情,一辈子只会给一个人。我对此人的好感,来自于她,来自于他与她的相似之处。你若明白了,以后莫再问这样的问题。”
“喏。”无涯冷汗长流,不自觉拜伏。
外面的千鹤止了尺八之声,后方车厢中的琴声也随之落下,队伍中恢复了安静。夕阳在天边缓缓垂落,众人在逐渐笼罩大地的暮色之中加快了行路的脚步。
大约酉初二刻,队伍进入了鄠县县城,很快就在驿馆外停了下来。驿馆驿长早就接到了消息,听闻车马声,立刻出来相迎。他备了丰盛的酒菜,专门招待沈绥三人。只是他没想到,还有一位女官同行,她的勘合与度牒上写着身份来意,便知是张家三娘。鄠县距离长安城不远,快马也就一日来回的路程,张若菡的名号,这位驿长还是听说过的,不由恭谨起来。
不过张若菡似是乏了,辞了酒宴,早早就回了自己屋中休息。驿长便着驿卒专门准备了一份晚食,送到张若菡屋中。
沈绥、沈缙也没什么心情享受酒宴,简单吃了些,就辞了刘玉成与裴耀卿,也回房歇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起身,用罢朝食,继续行路,这一日从鄠县过濮陂,至关谷,因贪多行路,错过官驿,入宿归雁驿。沈绥与沈缙心里多少有些古怪,毕竟是自家产业,住进来却要同行人付食宿车马费,确实有些奇妙。不过有官府的钱赚,何乐而不为,这是沈缙的原话,让沈绥这个做官的姐姐有些哭笑不得。
第三日,四周景象渐渐荒芜起来,屋舍零星,人烟稀薄,目下四顾,多是连绵的田野。正是春播之际,偶可见农人在田间忙碌。从关谷启程,下一个落脚点——骆谷关远在八十多里外,为了不露宿野外,这一日车马加紧,一行人专心赶路,都无暇他顾。已入秦岭山脉之中,四周青山起伏,山路多了起来,行路愈发艰难。好在,终于赶在日落之前,抵达了骆谷关。
骆谷关是京畿道西南面的关隘之一,有禁军十六卫中的左威卫派兵把守。入关时,一行人接受了左威卫派驻此处的守将——宣威将军董亦夫的热情接待。宣威将军乃是从四品的武散官,这位董将军手底下有一万守军,也算是出了长安城圈子,这一带最有实权的将领了。裴耀卿、刘玉成对他都很客气,沈绥也跟在后面装透明人。董将军很豪爽,请众人入住将军府。当晚拉着三人喝酒,沈绥推辞不过,只得陪席,被灌下不少酒。好在他没有强迫沈缙以及张若菡,二者逃过一劫。
喝到二更刚过,裴耀卿与刘玉成,连带这位将军自己都已烂醉如泥,哪怕沈绥酒量惊人,也喝得晕乎乎的。她步履蹒跚地出了饮宴的偏厅,初春夜风寒凉,吹醒了她几分酒意。将军家的藏酒可真够烈的,喝得她周身发热,不禁松了腰间蹀躞带,散开了衣襟,借着酒劲入了将军府的后院散步。
说是后院,但这位董将军实在没有什么文人雅趣,好大一片土地,被整成了演武场。一片黄土夯实的地面,远处立着一排箭靶,四周还立着兵器架,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弓箭,应有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