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无涯和千鹤顾不得一身泥泞,只觉得脑袋里轰然炸响,跌跌撞撞爬起来,就往出事的地点冲。
“莲婢!”但是有人比她们还快,只听沈绥惊呼一声,已经提起轻功,箭矢一般奔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一下,本周六更一章,周日双更,下周二还有一章。
【注】涅纹,或涅文,其实就是纹身的意思,是中国古代纹身的称呼。“涅”本指可做黑色染料的矶石。引申为以黑色染物,以墨涂物。涅字,涅面,涅齿。
第三十七章
万幸, 张若菡并未受伤。
马车侧翻时, 车内的软枕、靠垫正好垫在她身下, 她摔在其上, 得到了很好的保护。沈绥第一时间赶到,扯开马车毡布时, 就看到她被裹在毡布之中,挣扎着, 一时站不起来。沈绥连忙伸手将她扶起, 一手紧紧圈住她肩膀, 带她远离马车,免她再遭二次伤害。
沈绥紧张地低头看她, 见她面色苍白, 神情虽尚算镇定,但依旧止不住流露出一些受惊的气息。
“若菡,你可有事?那里摔着了?”沈绥拉开身子, 上下打量她。
“我…我无事,不必担心。”张若菡深吸一口气道, 声线略有些颤抖。
大雨瞬间将张若菡周身打- shi -, 她双足踩在泥地之中, 一双的绣鞋顿时被染黑,洁白的裙摆也沾满了污泥。
沈绥扯起衣袖,挡在她头上,多少为她挡去一些雨水。恰逢此时,无涯带着千鹤急匆匆赶到, 忽陀大约是判断出了没什么大碍,折回去,又提着伞赶了过来。
“三娘!三娘,您怎么样?可有受伤?”无涯和千鹤惊得面色煞白,连声问道。无涯颤抖着手想去扶张若菡,可看到自己满手的泥泞,最后只能生生止住。
张若菡只是摇头,没有在意无涯手上的泥泞,伸手抓住无涯、千鹤的手,以示安慰。另一只手却下意识紧紧攥着沈绥腰间的衣物。
忽陀急急忙忙赶过来,撑开伞,遮在沈绥和张若菡头顶。沈绥从他手中接过伞来,沉稳道:
“赶紧到我马车上去,莫要在此淋雨。”
说着一手护着张若菡,一手撑伞,带着张若菡走回了四轮马车旁,扶着她上车,随即她叮嘱车内的沈缙:
“琴…缙儿,你找毯子给三娘子披上。”
车内响起了铃铛声,沈缙表示明白。
蓝鸲带着前方走远的侍卫们赶了回来,沈绥、忽陀、无涯和千鹤,和侍卫们一起,合力将马儿和马车重新扶起。沈绥检查了一下马车,看到左右车轮轴均有破损,好在勉强能走,但是必须要修整才行。
几个侍卫牵着马车,沈绥等人全部集中到四轮马车上,一行人耽误了好一会儿,才重新上路。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是一身的狼狈,浑身泥泞不堪。尤其无涯和千鹤,真是满身满脸的泥巴,沈绥的衣袍前身也沾满了泥泞。好在,沈绥的四轮马车异常得安稳,车厢空间也大,连带着千鹤、无涯全都坐进去,仍然犹有余地。
蓝鸲和忽陀再度坐上车辕驾车,沈绥冒雨骑马在侧。她本就浑身- shi -透,也不在乎多淋一会儿了。
赶往归雁驿的这段路,一行人都沉默非常。坐在车厢正中的沈缙,看着裹着毯子,闭着眼默念佛经的张若菡,以及守在她身旁,一脸颓丧的无涯,眼神中有着隐忧。接着她又注意到坐在另一侧,衣袍滴水满身污秽的千鹤。这位盲女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但是依旧镇定,坐在那里好似一尊雕像。只是蒙眼的黑色布带松了,有些歪斜,露出了眼角处。沈缙隐约看到,她的眼角有一道伤疤。
沈缙皱了皱眉,眼中若有所思。
好在路途不远,很快就到了。归雁驿的驿长老早就接到了沈绥传来的信,已经准备好了大量的热水。饶是如此,看到这一队泥泞的车马人员,也还是吓了一跳。
众人急忙下了车,被驿站的驿卒带去各自的房间沐浴更衣。
沈绥这一澡换了三桶水,才算把自己洗干净。泡在浴桶中,氤氲的水汽蒸腾,她发丝已散,英气褪去,俊美的面容多出几分女儿家的娇俏媚态。只是此刻的她显得有些愁眉苦脸,那一声情急之下的“莲婢”,真是要了命了。人无完人,沈绥也不是任何时候都能兼顾到方方面面的。虽然张若菡的乳名并不是什么秘密,可这名字绝不是谁都能喊的,除了家人,也就只有自小亲厚之人才会喊了。若是张若菡察觉到了这个致命的破绽,来质问自己,自己该如何开脱嫌疑?
想了一会儿没什么头绪,她叹了口气,干脆起身出了浴桶。
浴桶之中,她站起身来,乌黑的长发- shi -润,发端滴水,水珠顺着颈项滑落后背。所过之处,一幅极端逼真的凤凰浴火图展露在她并不算宽阔的后背之上。这幅图色彩鲜艳,纹路顺着沈绥后背的大面积伤疤纹刻而上,立体而传神,乍一看极富冲击力,好似那凤凰即将从她后背脱将而出,直冲云霄。
凤首昂起在左肩,双翅展开从右肩延伸到左腰,尾羽旋起,一直蔓延到她的右臂手肘处。大团大团的赤金火焰,缠绕周身,气势逼人。恢弘的构图,给她这一副曲线柔美的女- xing -身躯,平添了诸多的凛然霸气。
用干巾抹干身子,她拿起裹胸布,一圈一圈紧紧缠绕,束紧。拍了拍胸脯,梆梆作响,她提了口气,不算气闷,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裹胸布是颦娘专门为她和沈缙做的,用的是极富弹- xing -的布料,裹上后,并不会影响呼吸顺畅,甚至不会有被束缚的感觉。
可怜她的胸部,永远都长不大了,想到了这里,她再次愁眉苦脸起来。不过她转念又安慰自己,要那么大的胸部做什么?她或许此后再也不会穿回女装了,胸部对她来说,不过是累赘的两团肉罢了。
猛地想起方才拥住莲婢时,她好像感受到了莲婢的柔软,顿时脸红心跳。拍了拍脸,制止自己再胡思乱想,她继续穿衣。
着一层丝锦内单衣,一层厚绵中衣,外套一件墨底银丝鹤纹圆领缺胯袍。原本那条蹀躞带染了泥污,她便寻了一条银銙鞓带束腰。发丝未干,她便用红绳简单束了一个垂尾辫。着分趾袜,换上带齿木屐,这就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