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鸲一脸崇拜地看着沈绥,叹道:
“门主,您可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沈绥哈哈一笑,道:
“这话我可当不起,这是国之大事,因而我曾翻阅过一些地方志,了解了一下这里的情况。否则,我也是一知半解。”
“国之大事?”蓝鸲又疑惑了。
沈绥点头:“对,近些年来,爨氏与南诏蒙舍部落争斗不断,是大唐西南最大的隐患。这边境隐患,可不正是国之大事吗?想来,不久的将来,蒙舍、爨氏,就将成为仅次于突厥、吐蕃的边患之一。”
“这南诏蒙舍又是怎么回事,近些年来,突然冒了出来。”忽陀问。
“不是近些年冒出来的,是早就有了。只是最近南诏蒙舍动作不断,因而人们谈论得多了起来。”沈绥解释道,“在滇西洱海一带,部落林立,全都自立为国。其中有六个势力最为强大的小国,合称为六诏。分别是:蒙巂诏、越析诏、浪穹诏、邆赕诏、施浪诏、蒙舍诏。因蒙舍诏位于诸诏之南,因而称之为南诏国。南诏国立国时间不长,前面有三代王,均与中原王朝交好。去年刚刚继位的第四代王皮逻阁,即位之前就被圣人封为‘台登郡王’。圣人一直在扶持他,到去年为止,他已经多次与周边诸国发生战争,占据鳌头。眼看着,洱海一带就将被他统一,他已经不满足屈居西南一带了。此人野心勃勃,不可不防。”
“原来如此。”众人只觉得自己又涨知识了。跟着沈绥,总能学到一些不算正统,但很实用有趣的知识,且时常听两位主人聊起时政,很能开拓眼界。这也是忽陀、蓝鸲这些仆从,最为佩服自家主人的地方。跟着沈氏姐妹,让他们脱离了愚昧无知。
【阿姊,你看刚刚过去的那些巫奴花神,是哪里的风俗?】沈缙问道。
沈绥想了想,道:“这个我还真不清楚,有点羌人的感觉,又有点苗人的感觉。利州本就是众多民族的混居地,时间久了,风俗都同化了,不能细分。”
沈缙笑着写道:【僰人之内民族混杂,也难怪阿姊这般博学之人也看不出来了。】
沈绥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我家琴奴也很博学啊。”
沈缙白了她一眼。
蓝鸲伸头看了看沈缙尚未擦去的黑板,看到“僰”字,她不识得,不由问道:
“门主,这是何字?”
沈绥解释道:“这个字音同‘濮阳’的‘濮’字【注】,是咱们中原人对西南诸民族的泛称。因而有些史书,也记载西南诸民族为‘百濮’。百濮诸族不似中原人,确实很落后,还保留着众多蛮夷旧俗,这些旧俗,个别的甚至十分暴力血腥,古怪又神秘。蓝鸲,等咱们沿着嘉陵江南下,入了长江,这一路上你就会见识到的。”
蓝鸲脸色白了白,苦笑道:“门主,您别吓我,蓝鸲胆子小。”
“哈哈哈……”沈绥哈哈大笑。
沈缙气恼地掐了她手背一下,扭头用唇语嗔道:
【你吓她作甚,这丫头晚上又得哭唧唧地寻我一起睡了。若她搅我清梦,我就睡到阿姊床上去,也搅了你的清梦。】
沈绥故意道:“贤弟,你我兄弟二人都是堂堂男子汉,这睡在一起,影响多不好啊。”
沈缙气鼓鼓地瞪她,忽的眼珠一转,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道:
【兄长不愿与小弟同榻,小弟可以理解。兄长怕是除了后方那位白裙伊人之外,再不许任何人上你的榻罢。】
沈绥脸上登时涨得通红,拿手指戳她脑门,怒道:
“黄发小儿,不许乱语。”
沈缙捂着脑门掐她,无声呐喊:
【阿姊!我都二十有五了!你说谁小儿!】
“哎哟,轻点,轻点我的贤弟。”沈绥疼得五官簇成一团,沈缙下手可真狠。
张若菡走在后方,看着前方笑闹一团的兄弟俩,唇角露出笑容。很少能看到沈绥沈缙这般孩子气的模样。这让她想起……想起当年的赤糸和琴奴姐妹俩,还有她们仨。
唉……笑容淡去,她眸光渐深。
***
出行第十日,二月初三,沈绥一行来到港口,登上了一艘赤舰。这赤舰本就是官船,早些时候已经从洛阳开船至夔州修整,恰好路过利州至夔州这一段水路,圣人便下了一道旨意,让赤舰顺道带调查团诸人一程。
自港口登船,刚见到赤舰的船掌——将作监司舟少监瞿林时,他就给众人带来了一个糟糕的消息。
三日前,晋国公主李瑾月同太子打猎时,因不明原因堕马,摔伤臂骨,擦破额角。好在伤势不重,但圣人震惊,现在正派人调查此事。
瞿林是在上船后的接风宴上,当着众人的面说起这个事的。听闻这个消息,裴耀卿、刘玉成面面相觑,沈绥面色如常,隐约表现出了一点惊讶。张若菡面上素来寡情,看不出意动。
宴席散后,众人各自回房。赤舰恢弘,其内客房数量自然不是武廷芳的商船可比的,几乎每个人都领到了一间房居住。
沈绥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先到了沈缙房中。一进屋,她面色就- yin -沉了下来,转身问忽陀道:
“长安那里为何没有传来消息?玄微子和呼延卓马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他们盯紧了李瑾月吗?”
忽陀拱手道:“大郎息怒,属下也不清楚,这几日长安报来的例讯之中,并未提及此事。”
沈绥在屋中踱步,双眉紧蹙。沈缙看着素来运筹帷幄的姐姐今日有些失常,不由拨了拨铃铛,吸引沈绥的注意力,然后道:
【阿姊,你先别急。现在公主没事,我们也能从长计议。】
沈绥摇了摇头,道:
“琴奴,这个事情不简单。首先,公主堕马这事本就蹊跷,我也早有预料,这个中的复杂原因先不探究。最让我担忧的是,我千羽门的情报网,或许真的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