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常无用发现身边的人脸都黑了下来。
“我们还没死呢,基奥帕多。”芙丽雅第一个忍不住,她掀了帐篷走进去。
基奥帕多的声音戛然而止。常无用透着门帘看见他手上拿着一个骨片,身上穿着一件花纹像哭脸的长袍。而所有留下的男人女人和小孩,包括老拉姆,都围在基奥帕多身边坐着。
常无用还看见,地上放着几个用兽皮草草缝制的小人。
看见常无用一行人,几声惊喜的尖叫从帐篷里传了出来,常无用甚至听见了几声啜泣。
基奥帕多一时间没有说话,他愣了半晌,突然指着常无用说:“不详的人,滚出去。如果不是你,他们根本不会出事。多亏了我的祈祷——”
不等他说完,帐篷里的人就如同一股洪流,欣喜地冲了出来。妻子们对着自己的丈夫又打又笑又哭,孩子们则扯着爸爸的腿不停地问问题。不知所措的小塔克扯着嗓子跟着阿茹娜哭了起来,这让一旁的爱克瓦一阵忙活。而另一边,呜呜呜哭的却是帕夏,塔娜像抱着一个孩子一样把帕夏搂在胸前,她不断地拿手轻轻拍着帕夏的背。小托克则像一个小大人一样,他费劲地帮哭哭啼啼的爸爸拿着鱼叉,神情严肃地安慰自己的妹妹。
整个场面乱成一片,但高兴的氛围却怎么遮也遮不住。
基奥帕多气得手发抖,他指着众人,嘴里不停地念:“你们这是在渎神,你们…”
常无用发现,真的没有一个人理他。
老拉姆笑眯眯地站在芙丽雅和常无用面前,她踮脚摸了摸芙丽雅的头——芙丽雅特地弯下了腰——又摸了摸常无用的头。
她很像一个慈祥的奶奶,或者外婆。常无用并没有奶奶或者外婆,但她觉得,如果有的话,像老拉姆该多好。
“去我的帐篷喝汤吗,两个小家伙。”老拉姆。
两个人当然答应。
“我就知道你们会回来,我就知道。”老拉姆一边走一边坚定地说,常无用却发现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进了帐篷,老拉姆点起海豹油灯。
她没有去张罗着去煮汤,却盯着常无用和芙丽雅。
怎么了?两个人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基奥帕多…”老拉姆说,“基奥帕多很不对,他说你们死了,剩下的人也许应该去投奔草原人。”
“我感觉…他好像真心希望你们死了一样。”老拉姆这样说。
昏暗的海豹油灯把她们的影子拉得格外长。
☆、五个月的食物
“要小心基奥帕多…”老拉姆说。
突然,芙丽雅站了起来。她走到帐门处侧耳听了听,马上,她露出了笑容,说:“爸爸回来了。”
老拉姆明显松了口气,她说:“太好了,基奥帕多在阿博特面前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是的,他要是想使坏心眼,爸爸可不会放过他。”芙丽雅说。
常无用顿时放心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们喝着老拉姆煮的暖融融的肉汤,手忙脚乱地招架着老拉姆连珠炮弹的询问。
“海冰裂开了?天哪。”
“我的至高神维日冬啊,然后呢?你们怎么回来的?”
“白鲸?”老拉姆一反刚才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她若有所思地问:“是那种额头高高凸起的白色大鱼吗?”
“你见过白鲸吗,老拉姆?”芙丽雅问。
“我是见过,它们非常可爱。”老拉姆露出回忆的神色,“当初,就是它们载着我来到纳努克部落的…”
常无用看见芙丽雅嘴长得能吞下一颗鸡蛋,她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故事。
老拉姆说,他们以前的部落比这里暖和多了 。他们的部落旁边有一片绵延的山脉,山神非常眷顾他们,随便拿着篮子转一圈,就可以收获满满一篮子的浆果。他们拿雪树皮做锅,做衣服,做船和毯子。老拉姆说部落里她织的毯子最好看。海神也对他们非常仁慈,他们可以收获成群的比目鱼,大马哈鱼。把石头堆在小海滩上,圈一个“蛤蚌花园”,退潮的时候就可以收获到大把大把的蛤蚌。
他们从来不用为食物发愁。
但那一年,山神发怒了。红色怒气从他的山口蓬勃而出,冲向整个部落。老拉姆慌乱之中掉进海里,等她醒过来的时候,被一只白鲸驮着,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自己部落的人,再也没有见过她的丈夫和儿子。
气氛一时有些伤感。
“我们就是你的家人,老拉姆。”芙丽雅紧紧地握住了老拉姆的手。
常无用悄悄地握住了老拉姆的另一只手。老拉姆布满皱纹的手很粗糙,却很温暖,她说不出话,只紧紧地回握着。
回到山谷的时候,阿博特果然已经在木屋里坐着了。他看起来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打量了一会常无用,没有说什么。常无用悄悄回到房间,把独处的时间留给他们父女俩。
睡前,常无用想了又想,她最后还是对芙丽雅说:“我们明天叫大家聚在一起讨论一下冬天的事情吧。”
“好。”芙丽雅说,“我们可以去曼玛的帐篷讨论。”
常无用刚侧好身,就感觉到芙丽雅左胳膊熟练地伸到自己的脖子下把自己圈住,右手则从腰部紧紧搂过来。芙丽雅柔软的身体贴着她的后背,芙丽雅身上有一股独特的清香。常无用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婴儿,被环绕着,暖暖的。常无用之前从来没有跟人这样亲密接触过,但她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排斥,反而…很安心,睡意马上涌了出来。
曼玛的帐篷和基奥帕多的帐篷差不多大,大伙随意坐着,还显得非常宽敞。乌塔和曼玛正拿着石碗给大家倒热雪水,芙丽雅还叫来了达达,奥克,和帕夏。达达伤口还没有完全好,依旧缠着麻布,但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