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他。”嘶哑的女声说。
“但是我好想他。”多卡斯说。
“我要去杀了他。”王女说。
“我爱他。”在常无用怀里的豁埃马阑勒突然说。
“你…”常无用话还没说完,她们又重新被拉扯。
她们再度悬浮在虚空。
“我爸杀我妈,我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个声音说。
常无用的脸色豁然大变,这是她的声音,她猛地站起来。
然后…她看见了自己的噩梦。
她看见自己的父亲,拿着菜刀砍在自己的母亲头上。而她强悍的母亲,生生拔出了菜刀,去追杀她的父亲。
她再次看见,她的父亲居然在不断流泪,泪水混杂在母亲的血液里,晕出奇怪的颜色。父亲发现自己的优势,拿起椅子一把砸过去。恶狠狠,又恐慌地砸过去。坚无不摧的母亲毕竟跌倒,她躺着,喘气,□□。
倒在地上的母亲看见了常无用。她的目光,穿过父亲的□□看见常无用。疯狂从她眼中褪去,她几乎欣喜,她蠕动着双唇,对常无用说话。她说,救我。血代替泪,从她的脸上不断涌出,她显得柔顺,无助。常无用第一次发现,她真的是自己的母亲,她们血脉相连,且永远不可分离。
常无用要去救她。
父亲这时候转过身来,他转身很慢,常无用几乎可以听到他咔咔的关节声。他转身,捡起菜刀,整个人一直在抖。直到他完全转过来,常无用才看见他那张被鲜血喷洒的脸,带着歇斯底里的笑意,半边疯狂,半边恐惧,但承载这一切的,是笑意。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用嘶哑刀刻一样的声音问常无用:“你要过来吗?”血滴答下流,为他做背景音。
常无用停住了脚步。她被恐惧捉住。常无用看着母亲,她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她还在用希望的眼神看着常无用,她几乎完全相信,常无用会冲上去救她,因为我们是母女,血脉相连,不可分离。
常无用后退了一步。
“那是唯一一次,那是我离爱最近的一次。”常无用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父亲马上转过身一刀劈斩下去,把母亲干净利落地劈成两半。他的动作勇武有力,一下下去,意犹未尽,马上继续两下三下,就像剁肉酱一样。
常无用全程看着,看着母亲那半只,希望都来不及暗淡的眼睛。
她最后杀了自己的父亲。
“我有这么两个混账爸妈,他们死了之后我可真就解脱了,是不是。不是这样。我经常想起他们,我经常从他们对我的一举一动里,翻检记忆,找到一点点爱的痕迹。这东西像毒品一样驱动着我。”那个声音继续说。
“不要再说了。”常无用在喊:“不要,不要再说了!”
场景又再一次开始重放。
常无用快要崩溃了。
豁埃马阑勒轻轻用手捂住了常无用的眼睛。
“不要看,也不要听,我给你唱歌吧。”豁埃马阑勒说。
“~我曾经爱上一个眸子清凉如水的姑娘~”
豁埃马阑勒的清脆又温柔的声音轻轻唱,常无用真的看不到,也听不到了。
“你为什么要夺取我的传承呢?”豁埃马阑勒坐在虚空之中轻松地问。
所有的光亮都消失了,两个人获得了长久的宁静。
她们就像老友一样并肩坐着。
常无用把核心的事情告诉豁埃马阑勒。
“其实,如果不是非拿芙丽雅做实验,你我也不是非要对立。”豁埃马阑勒的语调很慢。
“我做了好多过分的事情啊。”豁埃马阑勒看着自己的手,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的手一样。
“如果是我,我也会像你这样。”常无用说,她不是在开解对方,她知道,她会为芙丽雅做任何事。
豁埃马阑勒看着她的眼睛,常无用感觉到对方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
“活着好累啊。”豁埃马阑勒说,“你的意义是什么?”
“没碰见芙丽雅之前,我没有意义。”常无用说,“你呢,变回原样,去找你的父亲吗?”
“我一直都是这么想。”豁埃马阑勒说。
常无用点点头,她很理解对方。
“我太累了。”豁埃马阑勒把头轻轻靠在常无用肩膀上,常无用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发。
“你帮我吧。”豁埃马阑勒说。
“恩?”
“帮我告诉他,我原谅他了。”豁埃马阑勒说,“我想,好好睡一觉,不用醒过来,不用再担心,自己能活多久,什么时候又看见镜子了。”
“好…”常无用的鼻子很酸。
“人死之后有灵魂吗?”豁埃马阑勒问。
“可能有吧。”
“我希望不要有…”豁埃马阑勒的声音低下去,她的呼吸平稳起来,她睡着了。
常无用把手伸向她胸口的核心,像摘一个果子一样摘下来。她轻轻吻了吻豁埃马阑勒的额头。
传承在常无用的右手融合,常无用看见上面的文字变了。
“阿纳斯塔西娅·阿金特·阿博特。”
她突然发现自己回到了刻纹房间里。
乌塔和芙丽雅正紧张地看着她。
“情况怎么样了。”常无用问。
“消息走漏,特木尔·兀良哈亲自带兵过来了,现在正在交战。等到战斗稍微缓解一点,阿尔斯冷就会回来。”乌塔说。
阿尔斯冷…
常无用突然发现她在传承里找不到阿尔斯冷身上的那条暗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