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心,人心。”张开口,洛馨觉得自己的喉咙跟干裂了一般有着一股撕扯的疼痛传来,随后便是淡淡的血腥味。
“人心?朕也看不透这些,人世间最险恶的便是人心吧。”他扭过头,看着身旁的人,“朕对宰相如此厚爱,却不想他竟会私通帝国,意欲造反,此事着实让朕心寒呐。”
看着茫茫夜色,洛馨只觉得自己好像堕进了万丈深渊一般,全身都泛着冰凉,她笑,“皇上的心里装着天下,天下太大,只怕是已经占满了皇上的心了,既然如此,又怎么会心寒呢?”
“皇后!”
“皇上既然下令将洛氏满门斩首,那理应将臣妾也拖出去斩首示众才对。”洛馨苦笑着将满嘴的血腥咽下了肚,她扭过头看向身边的人,就着月光看着他,却是突然觉得从来都没有看清过这个人。
秦天放,我只是你的一枚棋子吧?
那如刀刻一般的侧脸,没有半分动容,他面无表情地站着,任由风吹过,过了良久后才豁然转过身,负手而立,大喝道,“皇后无德,即日起搬入冷宫,宫中众人不得探望亦不得谈论此事!皇后所用所有物件皆给朕丢出宫外,朕一样都不想看见!”说罢,袖子一甩,转身没入了夜色。
洛馨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当时的感觉了,可是只在一瞬间,她就好像又经历了一次一般。那个被她放在心上时常挂念的那个人,用那样绝情的方式毁了她的全部,然后将她推进了冰冷的寒窑。
刚来静思宫的时候,九婆婆曾经问过她,“丫头,你恨么?”
她说她不恨,只是觉得心寒。
可是如今,洛馨却是不知道这样的答案到底是不是真心话了。
“你在想什么?”
秦艺的声音远远传来,一下子打乱了洛馨的思绪,她眨了眨眼,咧着嘴笑道,“在想为什么大姐要特意提前来和我说这事?”
“呵,说到这,本宫倒是想起来了,本宫来这还为了其他事。”秦艺低头看向桌上的瓶瓶罐罐,“前些日子宫里的韩昭仪得了一瓶香粉,本宫好奇便打听了来历,她说是从徐嬷嬷手里买的。”说罢,她抬起头看向了洛馨,“这事,你可知道?”
“徐嬷嬷么?她有时的确是让我配些香粉给她,说是她家里的姑娘要用。”洛馨歪着头想了想,“前几日还让我刻意挑了一种秘制的香,说是她家姑娘和姑爷用的,我当时还多问了两句,可是你也知道徐嬷嬷这人,平日里- xing -子不太好,不愿说的话我也就没有多问。”
“呵,你的手艺倒是的确比外头的制香师要好的多。”摩挲过手旁的瓶子,秦艺的目光突然落到了一个青色陶品上,不禁莞尔一笑,“这瓶子你倒还留着。”
“那是大姐送我的,我当然要留着了。”
听得这话,秦艺脸上笑意更深,但下一刻便抬眸看向对面的人,认真道,“明日搬回凤朝殿后,本宫让孙曲给你分两个新嬷嬷,这会徐嬷嬷本宫便先带走,可好?”
“当然好。”眯着双眸,洛馨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大姐说什么便是什么。”
秦艺瞧着眼前的洛馨,相比七个月前的她,此时已然消瘦了许多,不过她倒是还和当初一样爱笑,笑得没心没肺的,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是,真的能和没有发生过一样么?
御书房之中,青烟袅袅,焚香的味道冲淡了本来的花香。
秦天放斜靠在卧榻之上,修长的手指微微展开,掌心之上摆着一颗圆润的夜光珠,在烛火之下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听说皇姐今日去见过她了。”双目盯着那颗珠子,秦天放不温不火地说道。
“皇上倒是消息灵通。”秦艺不过是才推开御书房的门罢了,就听见秦天放如此说,不禁轻笑了起来,“这才刚从那回来,你这便已经知晓了。”
“皇姐的行踪,朕当然是要格外注意的。”说着,秦天放手一握,将那夜光珠握在了掌心,然后放回了锦盒之中,“南苗进贡了三颗上好的夜光珠,皇姐要拿一颗回去么?”
“呵,本宫要拿的话,当然是三颗都拿走了。”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秦艺似笑非笑地在一旁坐了下来,“就是不知道皇上愿不愿意割爱?”
“皇姐喜欢的拿走便是了。”懒懒地从卧榻上坐了起来,秦天放犹如鹰隼一般的眼眸之中划过一丝笑意,“皇姐倒是说说,她听到后是何反应?”
“何反应?”品着茶的秦艺不禁挑了挑眉,嗤笑了一声,“皇上是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还是想知道……她到底恨不恨?”
本是一脸傲气的人突然愣了愣,但随即便笑了起来,“皇姐随意说说吧。”
“那皇上可听清楚了,她从前是你手中的棋子,如今她也依旧只是一枚棋子。”搁下了手中的茶杯,秦艺一脸的肃然,“当年皇上娶她是为了安抚洛毕之,那今日让她回凤朝殿,则是为了杜旭。”冷笑划过嘴角,秦艺摇了摇头,“皇上,应该明白的。”
“这话从皇姐嘴里说出来倒还真是稀奇。”敛去了脸上的无奈,秦天放笑着站了起来,缓步到了她的身旁,“当初可以为了救她,皇姐不惜与朕翻脸,如今又是这般绝情,朕当真是不懂了。”
“呵,皇上当日若赐了她毒酒,那今日皇上利用谁去将杜旭召回皇城?”狭长的凤眼之中透着狠绝,秦艺冷笑一声,丝毫不将秦天放的表情放在心上,只是兀自饮了一口茶。
秦天放看着她,蓦地大笑了起来,“皇姐当真料事如神!朕自感不如。”
秦艺看着手中的茶杯,被泡开的茶叶在杯中起起伏伏,最终沉入杯底。身后的笑声在她听来着实有些可笑,她抿着唇笑了起来,然后看着茶水面上倒映出的自己的模样,突然又笑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