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洛子康,俞贵妃的神情也暗了暗,但她很快便换上了笑意。
“生死难料,还是看开些吧。”说到此处,俞贵妃摸了摸洛馨的头,“他说过他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能让你开心无忧一事。只是,今日所托之事,已是我违背他愿了。”
“不。”洛馨摇头,“哥哥的愿望只怕在他离世那天,便已然不可能实现了。你……你做这么多是因为哥哥?”
俞贵妃苦笑一声,却是摇了摇头,“说是也不是,但……多半也是有点关系的。”
“是么?”洛馨将信将疑。
“说是全因为他人,那便太伟大了一些。”俞贵妃笑着摇头,思绪也飞向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候,俞贵妃尚且及笄,名为俞心蓝。
洛家次子洛子康是书院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每日都能惹得书院的先生吹胡子瞪眼的。
这事,俞心蓝是从自家哥哥嘴里听来的。
那时候,俞心蓝以为,洛子康这人必定是一个风流至极的人,却不想竟是一个看上去很是儒雅的书生模样。
那时候,俞心蓝以为,自己可以选一个心仪的郎君,却不想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那时候,俞心蓝以为……
可所有的以为,最终都会被现实打败。
俞家为了巩固朝中地位,不顾她的反抗,执意将她送进了太子府。
临出嫁的那一天,俞心蓝给远在陈国游学的洛子康写了一封书信,书信内容无他,不过是愿他今生能娶个如意美娇娘。
却不想,当年新年宴会时,俞心蓝便在宫里的晚宴上瞧见了已然身为朝臣的洛子康。
只是再见,彼此的身份便注定了咫尺便是天涯。
她是主,而他是臣。
她无心纷争,只愿独守自己一份清宁。却不想爹爹书信与她,说皇帝忌惮俞家,故意设计哥哥,构陷哥哥贪污枉法,从而牵制住俞家。
为了哥哥,她不得不忘却自己的初心,她接近太后,讨好太后,为哥哥求得了一条生路。
而这一步迈出去之后,她忽然发现自己已然不能回头了。
所幸,洛子康的妹妹也入了宫,他便有了理由时常入宫来。
他们从做过任何出格之事,只是有时“偶然”遇见,隔着老远彼此看上一眼,其实便是一种心安。
可谁又能料到,洛家涉嫌通敌卖国之罪,全族入狱。
那些仅存的相守念头也成为了奢望,而让俞心蓝感到更加灼心的是——
所谓通敌叛国,不过又是一场牵制权利的戏码罢了。
她是恨的,真的很恨秦天放。
不是因为她跟在秦天放身边这么多年,秦天放从未对她动过真情而感到恨,而是因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将自己的希望凝缩得那么小了,却还是被他无情剥夺。
秦天放心中只有天下,连那个他深爱的女人他都可以放弃。
俞心蓝不懂,天下真的这么重要么?
重要到可以让人放弃这么多,可以完全摒弃他人的- xing -命,完全……
既然他这么在乎天下,既然他剥夺了她视作最重要的人,那么她夺走那些他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东西作为报复也无可厚非吧。
俞贵妃脸上的笑带着些许残忍和无奈,洛馨瞧着,心中很是心疼。
“你……”洛馨想要说点什么,可谁知道张开嘴了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倒是俞贵妃因为洛馨的话而回过了神,她含着笑,摸了摸洛馨的头,“回去早些歇息,记得别再折磨自己了,不然可对不起那些真心对你好的人。更何况……秦艺将你留在宫里,便是希望你好好的,不是么?”
“你怎么知道?”说起自己与秦艺的事,洛馨有些羞涩又有些不解。
俞贵妃倒是笑得豁达,“当日我送你的香囊出现在她身上的时候,我便猜到了些许。加上皇上喜怒无常,你又被禁足凤朝殿,而长公主被遣去南苗,有些事不用说出来,也能猜到大半了。”
经过俞贵妃这么一说,洛馨顿时露出了一抹格外尴尬的笑容。
秦艺的尸身被送回京的时候已然不仅仅只是面目全非那么简单了,太后瞧了一眼便立刻晕厥了过去,而洛馨因为不忍,连去都没有去瞧一眼。
有时候,只要自己没有瞧见,便可以假装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就可以尚存一丝幻想。
即便知道幻想是假的,可是总比彻底死心要好的多。
北秦气候温热,所以多年来,冬日的北秦鲜少会有落雪的现象。可不知道是怎么了,今年北秦竟是落了一场大雪。
洋洋洒洒的,落了整整有十多天。
偌大的后宫披上了银霜,而彼时秦天放因为南苗边境纷争不断的原因,心情也随着大雪而变得格外的压抑沉闷。
“德妃娘娘昨夜开始腹痛,只怕今日便要生了。”沁儿来的时候,洛馨正在将刚制好的香粉收入瓷瓶之中。
听到了沁儿的话,洛馨赶紧抬起了头,“嬷嬷们都候着了么?”
“嗯,已经准备妥当了。”
“那皇上和太后那呢?都通知到了?”洛馨将瓷瓶收入袖中后,便起身理了理衣裳。
“已经告知过了,太后身体抱恙不便前来,皇上……皇上还在忙着批阅奏折,所以只让孙公公去了。”
这么说来,德妃临盆,竟然这般冷清。
虽说洛馨与德妃素来不合,可到底临盆是件大事。
洛馨想了也想,赶紧快步朝外走去。
到了德妃那,还没进屋,洛馨便听见了德妃的哀嚎声,吓得她攥紧了手里的娟帕,眉头更是紧皱在了一起。
“娘娘,咱还是回去吧。”沁儿见洛馨脸色不佳,便赶紧道,“这里嬷嬷们会伺候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