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没有,是有很多。
想了想,觉得没有细说的必要,也懒得细说,吴文宇耸耸肩,暗含无奈地说:“现在,他要我给他一个理由,一个不离开S市的理由。”
吴文宇不说,廖樊也多少知道些,因为林吾诚不止一次地打电话抱怨过吴文宇莫名其妙的固执与坚持。
沉默了一会儿,廖樊才开口,语气有些低哑,也很沉重。
“因为我们都没能刚离开,所以他希望你能。”
沉甸甸的一句话,希望与绝望掺杂的感情浓郁噬人,压在心头就像一整个世界的重量。吴文宇从来就没有想过,在林吾诚轻浮浪荡的外表下,竟然包裹着这样一颗厚重而又深刻的心;而这样一颗心,寄予在他身上的期望与期待,竟是这样深沉与沉重,叫人不堪承受。
可是——
“可我不能。”
不想去看面对他冷酷而又残忍的拒绝,廖樊会是一副什么表情,吴文宇拍拍手从地上站起身,大步向更衣室走去。
与廖樊的谈话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吴文宇心里依旧一片烦乱,根本无法思考。可时间一晃就到了林吾诚所给期限的最后一天,刚好,也是填报志愿的前一天。
——真他妈的会选日子!
狠狠骂了一句,眼看自己的生命值已经损耗大半,吴文宇烦躁地关掉电脑,对着黑漆漆的屏幕,脑海却相反地呈现出一片空白,就像刚刚粉刷过的墙壁。
咬牙切齿了半天,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吴文宇两眼一闭,长长叹了口气。
上午十点整。
还有十二个小时。
可吴文宇非常清楚,就算再给他一个星期的时间,他也想不出该怎么说。
坐在椅子上转来转去,手里把玩着招生信息的书页,目光在书房里游移来去。突然,吴文宇停下动作,对着电脑桌旁边林吾诚绘图时所需的水彩笔勾勾嘴角,再次掏出手机,编了条短信发给林吾诚。
不到一分钟,就收到了林吾诚的回复,叫他必须在晚饭前回家。撇撇嘴,懒得再理他。
在书房里待到十二点半,把林吾诚上班之前做好的饭菜放进微波炉里热过吃下,吴文宇就拎起书包锁上门,一阵风地窜下了楼。
下班回家没有看到吴文宇,林吾诚起初还有些奇怪,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上午的短信,吴文宇说他要回趟城西。并没有征求同意的意思,仅仅就是一个通知,除了许可,林吾诚不知道自己还能怎样。
略显无力地耸耸肩,林吾诚脱下西装喝了口水,准备进书房对手头的设计做最后的完善。然而,打开了书房的门,林吾诚却没进去,张口结舌地看着脚边的地面,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半晌,林吾诚才弯腰捡起一架纸飞机,看了看,不出意料地发现正是招生信息的封面。
关上门,回到餐厅把餐桌收拾干净,然后拿出设计图纸铺在上面,林吾诚开始工作。
吴文宇回到家的时候,林吾诚刚好完成了对设计图的修补,正忙着把餐桌上的东西摆回原位。听到开门声,林吾诚只是象征性地看了玄关一眼,就低下头继续收拾。
没想到,吴文宇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无视他,而是走到餐桌前,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什么时候吃饭,我饿了?”
“想吃饭?”林吾诚闻言抬头,对吴文宇露出个灿烂至极的笑容,语气却是阴恻恻的,“先把书房收拾干净了。”
听林吾诚这么说,吴文宇先是一愣,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在书房里干了些什么,却站在原地没动,话里有些追问的成分。
“你就没进去看看?”
“无处立足,怎么进去?害我只能在餐桌上做设计,你小子是不是皮又痒了!”
吴文宇没接话,而是转到对面拽起林吾诚的胳膊,把他往书房的方向拉。
虽然不明白吴文宇的意图,林吾诚却没有挣脱,有些好奇地跟着到了书房。门被打开,一屋子的纸飞机再次闯入视线,嘴角一阵抽搐,林吾诚无奈非常地看向吴文宇,满脸询问。
挑挑眉,松开林吾诚的胳膊,踢开挡路的纸飞机走到旋转椅前,翘着二郎腿坐下去,吴文宇才说:“想知道我的理由,自己找。”
嘴角又是一阵抽搐,林吾诚无奈抚额,不知道吴文宇什么时候竟学会了这些小孩子的把戏。
“喂——你不想知道了?”
看到林吾诚转身就走,吴文宇急切地站起身,有些不安地叫住他。
没有回头,背对着吴文宇露出一抹奸笑,林吾诚的语气带了三分戏谑七分嘲笑,“胆小鬼的想法,说出来也不可信,我才懒得知道。”
俗不可耐的激将法,却无一例外的管用。
因为用对了人,而且用得恰到好处。
一句“懒得知道”让吴文宇心里一沉,有种向深渊坠落的感觉,想都没想就踩着满地的纸飞机冲了过去。却在离林吾诚还有一步之距的时候,生生停下,而后苦涩地牵牵嘴角,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你逼我的。”
听到这四个字,林吾诚陡然一震,一种未知的恐惧瞬间攫住心脏,而野兽般敏锐的直觉也让他感觉到了某种危险的临近,不自觉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都说懒得知道了。”
“晚了——”
——晚了?
想问什么晚了,却觉得无力,无力到决然离去抑或转身面对的选择都做不了。只能愣愣地,听吴文宇用一种缓慢沉重到仿佛世界末日降临的语气说:“我不是不想离开S市,是不想离开这个家。而我之所以不想离开这个家,有两个原因。第一个你应该知道,也就是你带我回来的原因。至于第二个,第二个原因就是——”
吴文宇说着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酝酿些什么。然后,林吾诚就感到腰间一紧,一双骨骼分明的手臂从背后环了上来,随之响起的,是吴文宇带些怯懦又带些决绝的声音。
“我喜欢你。”
第十七章:无处安放的距离
“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
空气瞬间沉寂,时间停滞不动。
就连呼吸。就连心跳。
就连血液,也在顷刻间凝固起来,拥堵在细微的血管里,使得大脑一阵缺氧,眩晕得无法思考。
好半天,身体的各项机能才慢慢恢复,意识也渐渐清醒,却仍是不敢相信刚刚听到了什么。张张嘴,却找不到任何语言。深吸一口气,再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气若游丝,虚弱得仿佛生命垂危的病人。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