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见吴文宇脸色不善,心里早已对他存了三分惧怕的李炜赶紧摆手解释。话说到一半,就被吴文宇一把推开,毫不客气地打断。
“不是就闪开,没时间跟你磨叽。”
吴文宇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窜下了楼,留下李炜对着他决绝的背影和微微有些怪异的走路姿势,眼里闪过失落掺杂着嫉妒的复杂神色。
下了楼,漫无目的地走在S大宽阔的校园里,置身于新生报到的拥挤人潮中,吴文宇却突然感到孤立无援,一种无以复加的孤独感笼罩着他,让他觉得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是种无情又尖锐的讽刺,有种要窒息的错觉。
于是强忍着身后的疼痛,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狂奔起来。直到海风掠过面颊,带来一股清新爽朗的气息,才停下脚步,往后一仰倒在了柔软的沙滩上。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
只知道早晨醒来的那一刻,看到熟睡在身边的林吾诚,心里的第一感觉竟不是幸福,也不是甜蜜,更不是如愿以偿的喜悦;而是一阵恐惧,一阵被紧紧扼住咽喉,随时都有可能送命的恐惧。
随之产生的,就是一股逃离的欲望。
于是不做丝毫犹豫地爬起身,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回到卧室穿衣服。本来准备什么都不说就走,但打开冰箱门拿面包的时候,看到便利贴的贴痕,迟疑了很久,还是给林吾诚留了话,然后才开门下楼。
然后就一路狂奔到了海边。
躺在被太阳晒到微微发热的沙滩上,吴文宇皱着眉头等待呼吸平复,以及身后的疼痛缓解,顺手掏出手机,不出所料地看到属名林吾诚的未接来电。
有些无力地将电话凑到耳边,听着林吾诚的留言,吴文宇这才猛然意识到,原来,终究……还是因为那句话,被极致彻底夺去理智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明天再跟你算账。
……算什么帐?
仅仅是算给他下药的账?还是……算所有的账?说他不能接受他的感情?说他们永远都只能是兄弟?说他……再也没有真心可以付与谁?
不能想象也不敢想象。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心就像被狠狠划了一刀,血还没止住,又被密密实实地撒了一把盐,翻来覆去地疼。
因此,才会义无反顾地逃离。
才想,尽量拖延时间。
在那个可怕的答案到来之前,尽情重温,尽情回味,尽情——逃避。
——真他妈的懦夫!
对着头顶不断变换的云彩牵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吴文宇心里一片难言的苦涩。
他又何尝想当懦夫。
可现在,不仅成了懦夫,还成了卑鄙小人,为了林吾诚的一个回应,竟用上了最为人不齿的方法,真是——愚不可及。
他不想为自己辩解,说什么被逼无奈,说什么身不由己,说什么……做了就是做了,没有什么不敢承认。
然而,若要他去向林吾诚认错,叫他忘记这件荒唐事,他也做不到。同样因为——做了就是做了,没有什么好否认。
可他,竟然还是逃了。
带着卑微又怯懦的心情和几乎没有希望的希望,逃了。
坐起身,拍拍衣服上的沙砾,不经意看到一对在沙滩上拍摄婚纱照的新婚夫妇,吴文宇的目光一瞬间变得遥远而又悲伤。
什么时候,他也有一个梦想,一个所有男孩都会有的梦想:娶一个美丽善良的妻子,生儿育女,幸福一生。
只是,现在,这个可笑又可悲的梦想只能当做命运同他开的一个玩笑了。
伸手摸摸脖子上依稀还残留着些许热度的吻痕,吴文宇转头看向海面——无风无浪的海面,暗涌激荡的海面。
第二十一章:莫名的僵持
回到家,脱下厚厚的西装外套,把身体重重摔进沙发里,林吾诚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繁复华丽的吊灯,有种晕乎乎的感觉。
他想自己可能是累了。
毕竟,找吴文宇找了一天。
然而,所有可能的地方,S大、体育馆、城西、云华家……都被他找了个天翻地覆,却还是哪里都没有吴文宇的影子,甚至连一丁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一时间有些绝望,又有些恐惧。
却不知道在绝望些什么。
又在恐惧些什么。
只能隐隐感觉到,命运那翻云覆雨的手掌就笼罩在自己头顶上方,却无法逃离。更无法知晓,即将降临于生命中的,是绵绵春雨,是倾盆暴雨,还是冻结所有希望的寒霜冰雪。
无力而微弱地长叹一口气,眼看墙上的挂钟指到七点五十三分的位置,林吾诚掏出电话,连按两次通话键,然后抱着自知渺茫的希望把电话凑到耳边。等待许久,不出所料地仍旧是转接到语音信箱的提示音。
“小子,回个电话,我有话……跟你说。”
有气无力的声音,透着浓重的无奈与疲惫,隐约还有几丝妥协、纵容的意味。
“叮咚——叮咚——”
随手把电话扔在沙发上,林吾诚想着是先洗个澡,还是先喝点水,门铃蓦然响起来。
林吾诚一惊,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打开门。看到不是吴文宇,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地暗笑自己真像个白痴,别说吴文宇这个时候不会回来,就是回来也用不着按门铃。
“怎么了你,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怎么是你?!”
看到门外的人不是吴文宇,一门心思只念叨着吴文宇的意识便自动将不相干的讯息隔绝开来。只等听见面前的人开口说话,林吾诚才陡然发现,此刻单手撑在他家门框上,笑得一脸不怀好意的人,竟是罗希。
“怎么不能是我?”
“你又来干什么!”
“当然是——”罗希说着停顿了一下,收回手站直身体,再整了整衣领,才慢慢接口,“来看看你,小诚。”
腹诽一句你的目的恐怕不止于此,林吾诚不掩厌烦地皱皱眉,伸手去关门。却想不到罗希的动作奇快无比,愣是赶在门关上之前窜进了屋,而后大模大样地走进客厅,一边走还在一边四下张望。
“房子装修得不错,很有品位。”双手横搭在沙发背上,罗希的坐姿懒洋洋的,随意得就像在自己家里,“怎么,伯父伯母不在家?”
顿了顿,见林吾诚冷着一张脸不置可否,才缓缓勾起嘴角,问出让林吾诚最不舒服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