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陷落 by:闻尧【完结】(9)

2019-01-18  作者|标签:闻尧

“嘟——嘟——”

吴文宇还想说什么,林吾诚就匆匆挂掉了电话,只好皱着眉慢吞吞地收起手机。站起身,正要往门口走,就见林吾诚左手拿着伞和保温桶站着那里,一脸无谓地看着他笑,右手则裹着白晃晃的绷带。

脑子“轰”的一声,吴文宇突然觉得意识混沌,林吾诚的笑脸也霎时变得模糊遥远,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只恍惚听见林吾诚好像说了“今天本大厨发挥失常,客官您将就着享用一下”“孙君伟那个鸡婆男要看看本大爷是不是真的手残了,我顺便去请个假,下班过来接你”之类的话,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抱着保温桶坐在了椅子上。

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于是惯性地扭头去看窗外。茫茫大雨中,林吾诚撑着伞远去的背影显得既渺小又伟岸,既遥远又贴近,在这微凉的天气里,让人心头蓦地一暖又一紧。

狠狠眨眨眼,吴文宇打开盖子埋头吃起来。

第五章:散乱的情绪

放学的时候雨还没停,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天空也阴沉得像是随时都会陷落一块。只是,雨线却不再像上午那样密集,雨势也小了不少。照这样下去,再下一晚,明天应该就会停了。然后,天气就又会热到让人恨不得一头扎进冰箱,再也不出来。

一边想七想八,一边撑着伞混在拥挤的学生队伍里往校门的方向走,吴文宇掩在伞下的双眼微微有些失焦,涣散的眼神里调和了些许不知所措的慌乱和茫然。

心里涌起的那股夹杂着委屈凄凉的感动始终未能平息,手里的保温桶也沉甸甸得像要压垮肩膀。就连那金属质地的提环,即使隔了厚厚一圈塑料,也像扔进火炉里烧了几天几夜一样滚烫炙热,仿佛要硬生生烙穿皮肤,将那份多年不见的温情尽数导入心底。

那一句“弟弟”,原来真的……不是玩笑。

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吴文宇已经充分认识到林吾诚的认真,是真的把自己当亲弟弟一样对待,却怎么都想不到他还会做到这个地步——初见面时的痞子转眼间就成了称职过头的哥哥,一时间还真有些反应不过来。

要说感激,他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肯定还是有的。但也仅仅限于感激而已。别的什么感情,暂时还没有,也不准备有。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个所谓的“家”里究竟能呆多久。

有父母的例子在前,他从来就不相信“无私”二字。更不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会有无缘无故、不求回报的付出。

人,总喜欢一时兴起,却又往往难以长久。

人的行为,也总是带着某种目的。

然而,奇怪的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他都没能看出林吾诚的目的。

切,谁知道他是钱多得花不完,还是不能生育所以才想弄个孩子回来养养,又拉不下脸,只好说是弟弟!

怎么都想不通,吴文宇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嘴巴还没合上,就听见头顶响起一声调侃意味十足的询问,“哟,是哪个不长眼的得罪我们吴大少爷了,脸色难看成这样?”

说曹操曹操到,真他妈的阴魂不散!

嘀咕一句,吴文宇懒懒地抬起头,果不其然就看见林吾诚满脸痞笑地站在他面前,阳光灿烂的老脸上半点看不见中午时候的焦急诚恳,只有右手上的绷带依旧白晃晃得刺眼。

下意识地收敛起散乱的情绪,吴文宇瞟了林吾诚一眼,毫不客气蹦出一句“关你鸟事”。说完也不看林吾诚的脸色,径直走到街边去拦的士。转身的时候,伞尖的雨水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然后飘飘荡荡地落在了林吾诚的衣摆上。

雨水顺着半透明的车窗滑落,晕开大片大片的水渍,又隔着绵绵数层雨幕,使得窗外的景象怎么都看不清楚。

百无聊赖,心里又莫名其妙地烦躁着,本来想着要跟林吾诚好好商量,说出口的话不仅语气生硬,仔细听甚至还可以听出几丝不耐烦的味道,“明天不用来接我了。”

别人开车,自己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林吾诚不仅无聊得紧,还郁闷得紧。听到吴文宇和他说话,也提不起什么兴趣,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你要去干什么?”

不是“为什么”。

而是,“你要去干什么”。

明明就是一个意思,明明林吾诚就只是那么随口一问,却因为句法的不同,而显出几分叫人心惊的异样。吴文宇一愣,不由有些心虚,于是冷眼一瞥林吾诚来掩盖无端涌起的慌乱,拿出惯用的嫌弃语气说:“开不了车的废人,来有什么用。”

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林吾诚已经把吴文宇的脾性摸透了个七八分,绝对不敢自恋地认为吴文宇这是在变相心疼他手上的伤。那么,就只能是有什么事情不想让他知道。

本来,林吾诚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若非必要或亲密,一般懒得去关心别人的私事。刚才也只是随便问问,并不是真的想知道什么。但吴文宇竭力装作正常的逃避态度,就像扎在指尖的一针,一下就唤醒了他沉睡的好奇心。

“让我来猜猜是什么事……看你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难道是要去约会?”

对着一脸皮笑肉不笑的林吾诚,吴文宇颇为不屑地挑挑眉,无声否认。林吾诚却只当没看见,揽过吴文宇的肩膀大力一拍,自顾自地继续说:“小子,行啊,比你哥当年还神速!来,给哥讲讲,人家小姑娘怎么倒追你的?”

嘴上调侃着,林吾诚的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或许很少有人知道,但他自己却清清楚楚,内心的独占欲究竟有多强。父母,吾然,朋友,年少时的恋人,那怕只是短期的床伴,都只想独自拥有。虽然已经认了吴文宇做弟弟,并且是非常认真地想要做好这个哥哥,但天天面对这样一个善于无意识撩拨人的妖孽,难免会有些心猿意马。

——不,不行!

眼前的少年,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哪怕只是亲情,他也要克制。

定定神,见吴文宇始终板着脸不作回答,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林吾诚赶紧问:“你不会是要去重操旧业吧?”

撇撇嘴,暗叹欧吉桑的想象力可真够丰富,但未免自找麻烦,吴文宇还是立刻开口撇清嫌疑,“不是,你想多了。”

知道依吴文宇的性格必定极其不屑于撒谎,林吾诚稍微放下心来,想了想,还是问了一遍,“那你要去干什么?”

本来心里就烦着,被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搅得一团乱麻,林吾诚却还不识趣地在边上问东问西,吴文宇觉得自己不做点什么不行了。一勾嘴角现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吴文宇装作自言自语,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旁边的林吾诚听清楚,却绝对传不到前排司机的耳朵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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