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位官员身上都穿着正规朝服,以萧嵩为首,立于阶下,萧嵩身侧的御史中丞裴光庭大声道:
“萧相,眼下圣人近两个月不面见朝臣,不处理朝事。留在这骊山之上,将两都弃于不顾。幽州起了动乱,也没有一点动静,实在太过反常。您作为群臣之首,当为表率,今日,即便拼了一条- xing -命,也要见到陛下!吾等皆仰仗萧相您了!”
“是啊萧相……”其余重臣忙不迭附和。
萧嵩只是双手交握与身前,不言不语。
裴光庭又看向一侧的左相韩休,道:
“韩相,您说一句。”
“老夫既然来了,今日自然是不会轻易走了。”韩休沉声道。
“好!今日有韩相这句话,就算拼了- xing -命又如何,必见陛下不可!”工部尚书裴耀卿道。
张九龄混在百官人群中,不作声,默然观察着所有人的神情。这些官员,有些是在骊山之上滞留了好久的陪同官员,有些是最近才刚刚从长安赶来的官员。不论是谁,如今的目的都是一致的,那就是尽快见到陛下,控制住河朔乱局。
此时萧嵩蹙眉开口了:“诸位莫要激动,先容萧某去问一问杨老将军,是否强闯,再做定夺。”
萧嵩上前几步,来到横刀立于阶下、挡住去路的杨朔身前,拱手道:
“杨老将军,局势危及,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了,您若还是如此固执己见,我等全部都要死于叛军刀下。当下之急,是尽快组织起镇压反叛的军队,没有陛下的旨意,我们谁也没有权力调兵。为了我李唐天下,您可再也不能挡在这里了。今日哪怕您固执己见,我等血溅当场,怕也是要硬闯进殿的。”
杨朔却无动于衷,面无表情,不为所动。手上握着的横刀寒光森森,如若强闯,萧嵩丝毫不怀疑这柄刀会毫不犹豫地砍向自己的头颅。
萧嵩叹息一声,道了一句:
“罢了。”
随即面露刚毅之色,掀开袍摆,当即准备蹬阶而上,其后,大批官员一道迈步,向殿上而去。
杨朔及其手下禁军将士已举起手中寒刀,将群臣团团包围,屠刀扬起就要开始一场血腥的屠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大量奔马之声传来,一位骁勇的白袍战将领着大批的禁军冲破骊山关卡,闯入殿前广场,旋即与殿前杨朔率领的金吾卫形成对峙。
萧嵩大松一口气,笑着对那白袍战将道:
“守珪!可将你盼来了!”
张九龄心中一喜,暗道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张守珪出现,或许是扭转乾坤之关键。
作者有话要说: 各路著名历史人物陆续粉墨登场。郭子仪、李光弼,这都是平定安史之乱的功臣良将。
第二百八十二章
白袍战将下得马来, 大阔步走近, 身上银甲铿锵作响, 腰间漆黑刀鞘的大横刀隐着幽冥血光。一张棱角分明的刚毅面庞, 鼻直口方,颇为硬朗。唇边一圈蓄髭硬且黑, 如他的人一般刚强。
开元十八年,张守珪曾被任命为新任的幽州大都督, 赴幽州接手河朔三镇部队。好景不长, 就在他赴幽州的次年, 吐蕃再次发生变乱,西北无将, 张守珪作为屡次抗击吐蕃的大将, 再次被抽调前往西北,重入陇西军,自此, 幽州的河朔三军全部落入李瑾月手中。开元十九年、二十年,西北唐吐边境, 与东北契丹部落均发生战乱。张守珪与李瑾月分别带领自己手底下的部队出击, 大获全胜。自此, 皇帝没有再往幽州派遣将领,只是维持现状。
作为萧嵩手底下提拔起来的悍将,在与吐蕃议和后,张守珪再次被抽调回长安,随后又被派往西南镇压蠢蠢欲动的南诏国。最近才被抽调回长安, 封为辅国大将军,暂时领右羽林军大将军之职。
这一年,老将张守珪已经年过五旬了,历经沧桑,拼杀无数战场,一生保家卫国,到如今,再也不愿见到政权分崩离析,家国动乱。一直在长安城东南方右羽林军大营中练兵的张守珪,这一次没有接到护送圣驾入骊山的任务。而他接到骊山萧嵩传来的消息,要他带兵入骊山勤王,是三日前的事。他二话不说,立刻整顿右羽林军冲上骊山,丝毫没有顾及自己擅自调兵的危险。
如今这位忠心耿耿的老将就站在萧嵩身前,单膝下跪,拱手道:
“萧相,末将来迟了。”
“快起来,守珪。”萧嵩急忙将他扶起。
张守珪起身时悄悄抬起二指,按了按萧嵩的手腕,萧嵩眼神忽闪,会意点头。此意为分兵两路,也就是说,张守珪带来的部队不仅仅从正面闯入,骊山背面也有人,眼下正面侵入的部队暂时只能与金吾卫形成对峙,吸引兵力还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是一旦后方军队赶上,便可拿下所有金吾卫,右羽林军便会替换所有皇帝身边的侍卫。
萧嵩明白,此时当务之急,乃是写信给远在冀州的忠王和冀州刺史李陌,要李陌看清形势,立刻护送忠王回骊山,掌控大局,太子之位当入囊中。萧嵩身为右相,乃是百官之首,一直以来并没有明确表明自己的立场。但实际上,他确实是忠王的拥扈。
此外,很少有人知晓他还有另一重身份,那就是邪教的六大祭司中的人之祭司。他会入邪教完全就是一个意外,如若不是当年他在长安想要出人头地却无门无路,有黑袍人声称可以帮助他,他也不会病急乱投医。但是这个黑袍人确实给与了他巨大的帮助,尤其在皇帝对他厌弃,将他贬回陇西前线时,萧嵩按照他的计策大破吐蕃军队,立下大功被拜相,全都是这个黑袍人的功劳。作为人之祭祀,萧嵩要按照黑袍人给与他的时间地点,缴纳供奉。黑袍人要他做事时,他决不能推诿,否则隐藏在他脑子中的蛊虫就会爆发。
前些年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是近些年,那黑袍人再也没有来找过他,他屡次自作主张行事,似乎也没有什么大碍,不由得放松下来。想来这个黑袍人不过是吓唬他而已,也怪他胆子太小,疑心病太重,这些年来屡屡被对方威胁控制,害得弟弟萧垲也遇害了,实属不该。眼下进入了紧要关头,他绝对不能再受对方影响,此时做出的决定,必须完全是他自己的意愿和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