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弼似乎已经发现沈绥了,转过身来看向远处藏身的她,沈绥笑了笑,走了出来。
“怎么,你三哥来找你麻烦了?”
“也不是,他是为了寿王之事,想让我助他一臂之力。毕竟杨玉环也算是他引荐给寿王的,眼下寿王成了全长安的笑话,他面子上也挂不住,想要再寻机会,至少让杨玉环不要进宫。”
“可是他寻你帮忙,却又能奈何?”杨弼一个小小的殿中侍御史,确实能耐不大。
“他是想让我写文章讥讽圣人与杨玉环之事,再入坊间流传,制造舆论压力……唉,他真是急昏了头了。”
沈绥恍然,杨弼的文字功底,可以说是当朝首屈一指的,比之前些年去世的张说、尚在外地的张九龄,也不遑多让。只是这是个秘密,他一直藏锋,外人很少有知道的。他与杨三郎关系还算好,幼时也是一起长大的,杨三郎对他的文笔其实很了解。
“他让你写,你写便是,拒绝作甚,还害得他这般气恼。”沈绥笑道。一边说着,她示意杨弼往御史台后院走。
杨弼蹙起眉来,跟在她身后道:“伯昭兄的意思是,要以此方式挑动寿王与圣人之间的矛盾?”
“寿王有意夺回杨玉环,这对我们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沈绥道,“当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寿王必败无疑,但是寿王此举,也会给圣人留下很坏的印象。我当初就希望能挑起这对父子的矛盾,眼下机会送上门,为何不抓住呢?”
“伯昭兄难道真的打算用这样的方式救杨玉环?这可行不通啊。”杨弼摇头。
“不,这个办法只是挑拨之法,至多起到辅助作用。救杨玉环,我有其他的办法。而且,眼下有人提前替我开了一个头。”沈绥笑道。
“此话何意?”
“你可听闻宫中传言,太平公主冤魂之事了?”沈绥道。
“有所耳闻。”杨弼点头,随即他反应过来,笑了,“伯昭兄,你这一招可真够损的。以亡者之灵,扰乱生者之心。若是杨玉环再背上甚么被太平公主冤魂附体之类的名声,恐怕圣人就算再不忌讳,纳入宫中也是不大可能了。太平公主之事都过去二十多年了,竟也能被你利用起来。”
“我这也是无奈之举,而且这只是暂时的。恐怕,有些人比我更希望这件事被挖出来。”沈绥意有所指,“武惠妃之死只是个开始,恐怕接下来,还会有一连串的事情出现。”
“伯昭兄打算怎么做?”
沈绥沉吟片刻,叹了口气:“静观其变。”她阻止不了,也并不想阻止。有一些人,也到了品尝恶果之时了。
……
五月二十一日夜,长安丰乐坊坊门口,守卫的武侯铺巡官,忽闻急促的敲门之声,开了值夜班房的门,就见一个满面大汗的小厮立在外面,仓惶地说道:
“郎官!不好了,我家郎主……突然死了!”
“啊?”值夜的武侯有些莫名。
“死得太蹊跷了,是被人杀死的!”小厮补充道。
“你是哪家的?”武侯问。
“陆家的,陆炳文家的。”
“啊?!陆炳文死了?”武侯惊了,这可是个大人物,他匆匆忙忙返身回屋,拿起铁锤就敲起了警钟。随即带上刀,就跟着那小厮往陆家赶。路上与其余三名值夜的武侯汇作一处。等赶到陆家后,直接被带去了案发现场的书房。
陆家人已经慌作一团,哭哭啼啼聚在书房外,武侯赶到后,一脚踏入屋内,差点没被熏出来。只见房梁正中,陆炳文的尸首正悬吊其上,而他周身焦黑,整个人蜷缩成虾状,一看就知道是被烧死的,但是奇怪的是,他周身并未散发出该有的焦尸的味道,反倒散发出浓烈的香气,香得太过,反倒十分呛人,冲得人脑仁发胀,眼前发晕。
这什么味儿啊!饶是武侯们见多识广,都受不住,有一个年轻的武侯出来就被熏吐了。
有个老武侯喃喃念叨:“怪了怪了,又是奇香杀人,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连环杀人案已上线。
第二百三十九章
五月二十一日深夜, 一道黑影穿梭在大明宫中, 就在黑影的前方, 一辆运送窖冰的马车正在缓慢行驶。黑影悄无声息地跟踪着马车, 向着宫城南部行去。
如此缓慢行驶了一刻钟,一座殿堂建筑出现在了黑夜中, 四周的宫灯并不能将其全貌照耀明晰,这座殿堂在夜幕下显得有些- yin -森。马车绕到了殿堂建筑的后院, 门口把守的金吾卫拦下了马车, 驾车的车夫下车, 与守卫堪合出入宫禁的符验,趁着这些人都不注意的档口, 黑影一个闪身钻到了马车底部, 双手把住前车轴,双足钩住后车轴,整个人悬空而起。
就在她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后, 马车已然行驶起来,驶入了院内, 很快停在了一扇厚重的双开大铁门之前。铁门此刻是半开着的, 有五名赤膊的大汉, 手中提着工具已然在此久候多时了。那工具是一种铁制的冰钳,专门用来夹住冰块运输用。马车一到,其上保温用的厚油布被掀开,大汉们立刻行动起来,一手夹两块冰, 一次- xing -运输四块大冰块,往铁门后走去。
黑影抓住机会,从马车底闪身而出,一个滚翻,就躲到了不远处的廊柱后方。她观察了片刻,见看守的金吾卫都已离去,运输冰块的大汉一来一往之间恰好有间隙,她抓住间隙,迅速闪身入了那扇铁门之后。
一股冰寒之气顿时袭来,多亏她早做准备,内里加了一层保温的厚棉衣。铁门后是一条笔直的通道,向下延伸,她没有急着下去,而是寻了通道边一处小小的房间,先是躲了进去。这房间内似乎是某个值班之人休息的地方,其内面积很小,砌了一个小炕,其上堆叠着厚厚的棉被,屋内还摆放着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幸亏眼下屋内没人,沈绥估摸着人就在下面,她必须另找机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