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月沉默良久,心下明了,看来,武惠妃案所有的谜团,都已解开了。
半晌,她道:“你可知眼下明珪已经将惠妃案调查的情况报给了圣人,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是你做的,但是你的嫌疑很大。圣人暂时没有动你,是看在你管理国库有功的份上。但是指不定什么时候,你就会被找到由头,自此一命呜呼。”
“在下明白,所以留给在下的时间不多,或许在下很快就会失去- xing -命,但哪怕如此,在下也要在有限的生命中,为忠王阁下做些贡献。”杨慎衿倒是很平静地说道。
李瑾月心下冷笑一声,暗道:呵,你倒是个忠君之辈,只是这做事的手段,着实不怎么光明,也不算高明。
“看来,我这三弟近来怕是真的着急了,是怕我这个当姐姐的会误会他啊。”李瑾月忽而笑道,“也罢,既然如此,我便去看看他,就明日吧。杨太府其实也大可不必太过担忧,到时候某自会为你多多美言,相信以三弟的智慧,定会明晰你的一片苦心。”
杨慎衿大喜,当即拜下:“多谢公主阁下相助!”
……
沈绥自道政坊回到家中时,已是入暮时分。坊外道路上几乎不见人影,坊内行人亦是匆匆归家。她乘坐的马车悄然驶入了家中乌头门内,却见张若菡、颦娘等人已然候在门口了。
沈绥缓缓下车,脚步若灌铅了一般,根本走不动路。见到莲婢焦急而来的神色,她就觉得如鲠在喉,芒刺在背。她到底该不该告诉家中人这所有的一切?这一路行来,她仍然未曾考虑好。直到千鹤将手搭上她的肩头,低声道了一句:
“伯昭,别再自己一个人扛着了。”
只因为这一句话,沈绥忽而觉得脑海中一根紧绷的弦断了,周身迅速脱力,竟是头脑眩晕,眼前发黑,身子向前软倒,径直扑入了赶来的张若菡怀中。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了莲婢焦急的呼唤:
“赤糸!!!”
沈绥再次醒来时,身边有个小家伙正拱在她颈边睡得正香,外面天已黑透了,屋内掌了几盏灯,但光线不够明亮。张若菡搬了个墩子坐在榻旁,正就着微弱的油灯翻着一本书。书页哗啦一声轻轻翻过,画面是如此的静谧美好。
彷徨的内心暂时被抚平,她扭身亲吻了一下身旁凰儿的额头,给她拉好被子,随即缓缓坐起身来。张若菡已然放下书,坐到了榻边看着她。
“你这是怎么搞的,那么强壮的身子,也能晕倒,你可吓坏我了。”张若菡轻声抱怨道。
“抱歉莲婢,我……我大概是太累了。”沈绥这会儿也觉得头晕沉沉的,不很清醒。
“颦娘说你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劳心劳力,而且还受了刺激。”张若菡起身,从一旁的案上端来一碗绿豆熬煮的糖水给沈绥,道,“颦娘说你一醒来,就要你喝下这碗糖水。”
沈绥接过,听话地大口喝下,片刻后感觉好多了,胃里火烧火燎的感觉逐渐退去。这时张若菡拉住她的手问她:
“秦公的事,你也不要着急了,我想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给他定罪,他德高望重,起码要查清楚了,才会再决断。”
沈绥望着张若菡微光之下淡然娴静的面容,忽然垂下头道:“你们都知道了啊……”
“嗯。”张若菡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轻轻抚摸她的手背。
“那,娘也知道了吗?”
“她知道的,我们也不想瞒她。娘来看过你了,叫我看好你,别再让你逞能。这些日子,她要你好好在家休息。”张若菡道。
“我怎么……能安然待在家中……”沈绥苦笑。
“你着急也没有用,事实上,秦公的案子本就是板上钉钉,难道你真的想替秦公翻案?”
“我……我不知道。”沈绥摇头。
“唯一能保秦公的办法,就是找替罪羊,但我知道你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而秦公,显然还要攀咬某些人,他的目的是要助卯卯扫清帝途上的障碍。忠王还是寿王,都有可能被他拉下水。我们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我得去找卯卯……”沈绥道。
“我明白,明- ri -你也不要单独去了,我陪你一起,你这个样子我很担心。”张若菡道。
“好。”沈绥这一次倒是答得很干脆。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节,最后的政治斗争要正式拉开大幕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五月廿八, - yin -。一驾马车正行驶在长安城的大道之上, 往北而去。天气闷热无比, 连绵的- yin -雨尚未完全过去, 空气中弥漫着水汽与霉味。梅雨将这座庞大的古城浇得四处- shi -淋淋,潮- shi -闷热得难受。
沈绥坐在车中, 大概是昨夜没有休息好,她一直在闭目养神, 半句话也不说。张若菡就坐在她身侧, 让她枕在自己腿上, 手中举着团扇为她轻轻扇着风。车身微微摇晃着,就连张若菡也有些困顿了, 半阖着眼, 却始终强撑着。
忽而有一阵清新的微风从车窗拂入,二人顿觉神志为之一清。
沈绥闭着眼,忽而念道:“冰肌玉骨清无汗, 广御风来暗香暖。”
张若菡笑了,抬手掐了掐她的鼻尖。
“唉, 这日子真是难过啊。”沈绥叹道, 她自幼最怕的就是夏季。
“也没几日了, 很快就过去了。”张若菡安慰她,手中的扇子扇风的频率似乎加快了。
“过去了,就真是炎夏了,更要命。”
“你这人那么聪明,就不知道想法子降暑?”张若菡问她。
“还能有什么法子, 难不成造一个可以自动吹风的机关?”沈绥道。
“噗,那还用你来造,这全成了我的事了。一到夏日,我就成了你冰枕,你的团扇。”张若菡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