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坨冰凉的东西靠近我,被冰凉浸润的地方,疼痛缓解了许多,然如此一来,其他地方的痛感却愈发清晰了。
恍惚间,我听到一个凄厉的叫声,好像是自己的声音。
是我没将那怨魂散干净么?
从方才到现在,仿佛做了一场梦,前一刻还在同九潇打情骂俏,下一刻,便如同下了油锅。
诚然我并未猜错,自个儿现下,的确是在一口油锅里。
我的眼睛可以微微张开了些,便见周身都是翻滚的油泡,时不时溅在脸上。身上的痛感稍弱了些,手脚全然没了知觉,大约是已经麻木了。
我这是……要殒命了么?即便是要死,也有千百种死法,掉进油锅里淹死,着实不太英勇神武。
我一向福大命大,按着常理,此时合该有个贵人将我救走的。
只是等了许久,我还在油锅里泡着,头枕在锅边,全身彻底没了知觉,意识却是愈发清醒。
“咕叽咕叽~”一个莫名的声音窜进我的耳朵。
“元宝,你将我带来此处作甚?”一个少年清亮的嗓音响起。
“咕叽叽哇咕叽~”又是这种奇怪的声音。
我有些怀疑,莫不是自个儿已经殡天,弥留之际大脑混沌,才会看着这些奇怪的景象?
少年叹口气,道:“唉,你咕叽咕叽的,我也不晓得是何意思。”
“咕咕叽叽咕咕咕~”
“罢了,我跟着你走就是。”少年的声音由远及近,愈发清晰起来。
我再次勉力睁开几乎要闭上的双眼,瞧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慢慢靠近。
“咦?锅里怎么有个人,许久不曾有人来这里了。”少年立定在油锅前,“不过这脸都被烫烂了,大约是活不下来。只能……继续炸一炸吃了。”
???!!!
我定是在做梦,是在做梦,在做梦。这样想着,便使劲闭上眼睛,复又睁开,眼前还是滚滚的油泡和少年模糊的身影。
再闭上,再睁开,果真不是做梦。
这回看清了他的面容,约摸十岁上下,长得倒是天真无邪,头上有两个犄角,我脑海立时中蹦出“小龙人”三字。
掉进油锅里淹死都不打紧,被炸成人肉丸子吃了更为屈辱!我的命格究竟是谁写出来的,怎的总是死得莫名,我还未成亲,便又要死一回了么?!死就死了,怎的还毁容了?我最是宝贝自己这张脸,若是毁了容,还如何勾引九潇?
不过我这担心许是多余了,现下这情况,能不能活都保不准。又要惹她伤心一次,说不定,是最后一次了。因着我感到自己的元神正一点一点消散,若是连一点渣都不剩,恐是再也回不去了。
少年道:“哎呀,忘拿盐了,元宝你去帮我拿个盐罐子来可好?”
“咕叽~”
我勉力开口道:“这位小哥,我年岁有些大,肉不鲜嫩了,口感定然不佳。”
“还能开口讲话,看来得多炸一会儿。”少年摸了摸下巴,“既然你还没死,便帮我想想,椒盐的好吃还是孜然的更好些?”
我思索了片刻,道:“我更喜欢蜂蜜的。”不对,这不是在问我喜欢甚口味,是要烹了我,我配合他作甚!
“蜂蜜的……我还从未试过,既然你说了,我可以试试。”
我暗骂自己:你个贱嘴!答甚蜂蜜!答甚蜂蜜!那东西抹在身上黏糊糊的,忒恶心了!
“咕叽叽~咕叽叽~”这声音又响起,我这才看到,一直发出奇怪声音的是个绿色的毛球。
“元宝棒极了!”少年摸了摸绿毛球,“只是这好像是糖。”
“咕叽~”那绿毛球耳朵耷拉下来,看着竟有几分可爱。
我不得不佩服自己,都要被吃了还能觉着这东西可爱!是如何练就如此心境的?!
少年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反正也要蘸蜂蜜吃,加点糖也不打紧。”说罢,往锅里撒了点白色颗粒状的东西。
我霎时悲从中来,好不容易要抱得美人归了,连亲都不让人结完!虽已洞房过了,然想着以后再也不能洞房,更是伤心欲绝。
少年叫道:“你好好的流甚眼泪?!我刚加了糖,甜的咸的混在一起,还叫人如何下咽!”
我道:“既觉无法下咽,便莫吃我了,放了我如何?”
少年耸耸肩,道:“我最大的长处便是不挑食,只要不是粪,再难吃的东西我都能吃下去。”
我眼睛一亮,道:“你炸我之前并未洗过,我肠子里还有屎!”
“你一个姑娘家,讲出来的话真真恶心。不过说得有理,我该把你捞出来,先把肠子剖出来再炸的。”
这张破嘴!讲甚的肠子!讲甚的屎!
“这位俊小哥!我瞧你面相慈善,定是同我玩笑,不会真将我吃了的,是不是?只要你放了我,我给你当牛做马,结草衔环!”
我用力眨眨眼,想靠美色打动他。
只是……他方才好像讲过我脸都烫烂了……
完了,我唯一拿得出手的美色也没了,难不成只能等死了么?
“当牛做马就不必了。”我正以为他愿意放我一马之时,他又道:“你只要闭嘴,我可以考虑等你死透了再动筷子。其实,我很喜欢吃五成熟的。”
我算是晓得了,这是个十成十的变态!
既他不愿松口,我也懒得再费口舌,仰头闭目,依旧不敢相信现下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半晌,少年的声音再响起:“元宝,我觉着是炸好了,你去帮我取把刀来,整个吃着太费力,还是剁成块好些。顺便再拿罐蜂蜜。”
我吓得张开眼,喊道:“你讲过等我死透了再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