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元君还穿着打完架的破衣裳,又满手流油,活像个刚讨着吃食的乞丐。他递与我一个后腿,道:“小青手艺十分不错,桑儿尝尝。”
九潇似乎极为不愿我拿这吃食,只是她阻止的理由颇有些意思,道:“槐元君从小如完厕不净手就吃东西的,你莫吃他给你的!”
槐元君怒道:“哪个解完手不洗了?!”
我笑着接过兔子腿,一把塞在胡萝卜嘴里,道:“想必小孩子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胡萝卜皱着脸道:“槐元哥哥洗了手的,然蠢狐狸你洗手了么?!”
我道:“自是没洗的,且刚解完大,还不小心将秽物沾在手上了。”
胡萝卜“哇”的一声将口中的东西吐出来,给自己灌了好些水漱口。
我接着道:“玩笑罢了,方洗了澡才过来的。”
胡萝卜撅起嘴委屈道:“你们一个个怎的都喜欢欺负小孩子!”
“哼!”我睨了他一眼,当我大度不计较被叫作“蠢狐狸”么!
九潇状似松了口气,道:“桑儿不可说话不算,讲过要同我一起吃的。”
我浅笑道:“我很讲信用的,只吃你给我的好不?”
九潇撕了块前腿肉,吹了吹,递到我嘴边。
我尝了尝,并不觉着十分难以下咽。道:“今日的味道恐要叫你失望了,我吃着尚可。”
九潇道:“不过是个吃食,我十天八天不吃,亦没甚大不了的。”
我撕下来一块,举在九潇嘴边,道:“你尝尝。”
九潇如常咽下去,道:“我的病症许是快好了,今日这烤鸡用着也是不错的。”
“那太好了!”我笑得状似真诚极了。实则已然在喝了南海仙人的酒时,便开始有疑,联系之前种种异象,味觉有异的该是我才对。九潇费尽周折叫我以为是她的问题,大抵是顾着槐桑的心情,不愿叫她伤怀。这着实又叫我羡慕了一把。亦深觉槐桑在九潇心中定是个十分矫情的人了。
虽有这么点小怪病于我而言无甚大不了,然九潇既已耗费了许多心神,我如了她的意,继续装着就是。只是可怜她日后恐要经常吃些难以下咽的东西了。
要我讲,这也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味觉有异就有异了,非要瞒着我作甚,为了叫我吃得舒心,还得委屈自己。兜这样大一个圈子,令人不解得很!
她当真在乎极了槐桑,要如此小心翼翼。这感情看得我心里十分酸涩,自己之前那点小心思,与之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吃了半只兔子后,我的肚皮已撑得滚瓜圆,穷奇看着九潇手里剩下的半只,垂涎欲滴。
我道:“九儿你将剩下的给这馋东西罢。”
九潇举起手中的肉,穷奇又别过头,鼻子呼呼作响。
“你是想吃我喂的?”我接过九潇手中的木叉,举在手里。
穷奇发出“汪汪”的声音,高兴地将我叉子上的半只兔子吃了。
我十分汗颜,这穷奇未投个狗胎,委实可惜了。
用过饭,槐元君还赖在狐狸洞不肯走。
九潇抱着胳膊同他对峙了片刻,道:“槐元君总是来我狐狸洞,实实给天上那些闲散神仙供了许多风月谈资。”
槐元君挑挑眉梢,道:“我未娶,你未嫁,即便如何了,也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更能圆了许多小宫娥期待我们凑一对的美梦。有何不可?”
我心道:这是哪里的小宫娥不长眼不长心,九潇同谁凑一对,跟她们有何相干,乱做甚的美梦!
九潇刚想拉着我越过他回洞,我先一步道:“槐元君,我有事想单独同你讲,可否借一步说话?”
槐元君笑道:“我自然是方便,就是不晓得潇儿方不方便放手?”
九潇沉目看着我,道:“桑儿有何话,不便叫我晓得么?”
我歪头道:“有些话叫九儿听了,真真羞人,是以要同槐元君单独讲才行。”
九潇听闻,道了句:“甚好,你们要说悄悄话,说便是了,我不碍着你们!”便甩手走了。
我瞧了瞧空荡荡的手,觉着自己好似不该如此逗她。
槐元君抖着折扇,道:“桑儿是想同我谈情说爱,还是打情骂俏?”
我伸出手,道:“拿来罢,南海仙人托槐元君给我的东西,劳烦了。”
槐元君眼神有些黯然,道:“你总是这样神通广大,似乎没你不晓得的。”
我苦笑道:“神通广大的并不是我。”而是我心底的那个声音,那个人。
槐元君从怀里掏出一支短笛,道:“南海仙人叫你先拿着她送与你的法器,待时机成熟了,自会来见你。”
我接过他手中流光溢彩的玉笛,既不晓得南海仙人是谁,也不晓得那人为何要送我这玉笛。只晓得,我按着心底的声音做,便不会错了。
“槐元君是个十分可靠的人。”我道。无怪乎槐桑会将九潇托付给他。
槐元君问道:“那桑儿呢?会愿意靠么?”
我笑了笑,道:“九儿是个十分小心眼的。”
“我晓得了。”槐元君作了个揖,“桑儿看着不似想起来了,与那人十分不同,却又晓得这许多,叫人不得其解。”
“世上的事,何必都要探究因缘根果呢?” 我又诚挚道:“望槐元君早日觅得良人。九潇嫂嫂家有个叫盈盈的姑娘,我觉着就很不错。”
槐元君放声大笑起来,道:“有意思,甚是有意思。我倒真想看看你牵红线,做月老的光景了。”
“那我这月老是做定了,槐元君可要受好!”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