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剧部的上司看了大纲很是满意,即便这个剧本更偏向于文艺片而非商业电影。他建议Jodie趁着自己才刚息影人气尚未大幅下滑,在年底把剧本的初稿交出来。
Jodie犹犹豫豫地应下了上司的要求,并提出去欧洲考察一段时间的请求。她不到万不得已原本是不想做这个本子的,哪怕在日本的时候她答应过要把自己的第一个剧本写给Chris,并且她在设计这个剧本的时候想象中的女主角正长着Chris的那张脸。
Jodie清楚自己究竟是在逃避些什么,哪怕原本还不是太清楚,也都被Lemon那天的一句话完全挑明。
她不知道Chris是什么时候对自己起了别样的情愫,但当她看到富士山上的那张照片的时候,在那个不知名记者的镜头下。Jodie看到Chris望向自己背后的眼神——平和而柔软,那是她那么多年来在戏外第一次见到这个样子的Chris。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为她而着迷呢?”这是一位资深影评人在Chris拿下奥斯卡时对她的评价。Jodie对此深以为然,也就愈发害怕自己不幸成为对方无趣时的猎物之一。她转念一想,却又发现若是忽略她大学期间两月一换约会对象的事情不谈的话,Chris的空窗期好像也有好几年了。抛开为宣传而爆料的绯闻不论,也不是藏得严实没有被外界察觉,而是仿佛间这位美国甜心一夜之间对人类失去了兴趣。
而自己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对Chris的私生活那样关注的?Jodie仔细去想却想不出个结果,就像是当年自考场外一面之后她便盯紧了对方,捉着她每丝每豪的失误不放,也自然更多把她的强大和魅力看在眼底。
无论是“码头分手”也好,“富士山”也罢,Jodie知道这都不过是造成质变的一个关键节点而已。潜移默化间的情感变化才更令她恐慌,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无法接受同- xing -、无法接受Chris还仅仅是暂且不想开展一段感情。
而那日在居酒屋得到的“莫仿飞蛾扑夜灯”的签文则更像是一个警告,令她不敢再去多想任何感情上的事情。
于是在签去编剧部的第三天,Jodie把相机笔记本装了个小箱,得了顶头上司的批准,悄悄地飞去了南欧。
Chris这些日子也很是苦恼,“昨夜梦中影,今晨依召来”。签文的寓意那样美好,她却是在回国一周后才知道Jodie跑去南欧收集剧本素材的消息,而她未来半年却都要就在加州拍戏。哪怕中间偶有几日的休息,也是不够她隔着个大西洋飞来飞去折腾的。
Chris在很久之前听说过一种说法,叫“如果人有愿望,太想什么人或是什么事了,一直想一直想,那么连命都会把你往那边推*”,只可惜现在在她看来,这话无论怎样都像是在胡说八道。从她在剧社抢Jodie剧本,到后来她建议Lemon把她签回三企,到后来和她出席一样的晚宴、进同一个剧组,事实上从来都是Chris一直在把自己和她朝着同样的方向推。
“她总不能永远采风下去。”Chris烦恼着从一堆通告里捡出几个时间合适内容喜欢的交给Lemon,无论发生什么,她手头的工作都是不能耽误的。
采风需要时间,特别是在你进入一种新的文化背景中为自己的作品寻找考据时,这个过程就变得更为漫长。但即便如此,她们也没有料到当Jodie完全结束调研将剧本初稿发到主编邮箱里的时候纽约已经在下第一场雪了。
Chris在成摞的通告中好不容易抽出几天的空闲来,得到的消息却是Jodie根本没在加州落脚,一趟飞机直接飞回了纽约。她算了算日子方才想起来,Jodie应该是赶回纽约扫墓了。想到这一点的她一边给Lemon发邮件商量自己临时回纽约的事情,一边在网站上买了最近的机票。
而当Lemon提醒她“当心不要被偷拍”的邮件再度落进她邮箱里的时候,Chris已经在三万五千英尺的高空了。
白玫瑰,百合,栀子扎成一束,Jodie蹲在墓前,用手帕一点点地擦拭着墓碑。这处高级公墓在寸土寸金的纽约市里更是昂贵的紧,Jodie握着帕子擦了半天,除了冰冷的雪水什么也没有擦下来。
她摆正花束,把帕子收好,开始慢慢地说起她这一年的经历来。前一年的年底金球奖封后,庆功宴上被Chris捏着下巴吻了一口;春天的时候去日本接了一个大IP的真人化改编,并将此作为自己的息影之作;和Chris同在一个剧组关系缓和一点,但很不幸被拍了照片差点传出绯闻,好在被公司压了下去……
“我现在转去编剧部了,去南欧考察了半年多出了第一个本子的初稿,上面很满意,明年春天应该就能开机了……”
“如果……”Jodie叹了口气,“真希望你们能亲眼看到我的电影啊……”
“如果我说……”她活动了下有些发麻的脚踝,换了条腿支撑着身子,“我说我喜欢上Chris的话你们会感到惊讶吗?”
“应该不会的吧,”她笑,“毕竟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富士山呢?”
“可是,富士山从来也不属于任何人。”长时间半蹲着的姿势让Jodie猛一站起来有些头晕,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所以啊,我逃走了,”她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自嘲的意味,“但是很不幸逃都无处可逃,连我的第一个剧本都是写给她的。”
纽约的这个冬季似乎格外的冷,天上又开始下雪。Jodie头愈发昏得厉害,她想这一定是才从南方回来的缘故,她对寒冷的耐受力越来越差劲了。她紧了紧身上并不厚实的薄风衣,把车里的暖风开到最大才感觉舒服了那么一点。
家里已经大半年没有人住过,窗帘桌布沙发套用的仍是春季的款式,衣柜最外面放的是夏季轻薄款的睡裙,地毯家具上落了一层的毛絮,甚至连空调出风口一开暖风都先喷了她一脸的灰尘。Jodie把暖风开到最大,顺手抽了件睡衣进了浴室,希望家里的空调足够强大,能趁着自己洗澡的时间把灰自行吹干净。
吹干头发,换了新的床单被罩,哪怕此时屋里还是长日没通过风的味道,被褥也因为好久没有晒过而不那样舒服,可是她在强烈的疲惫感和倦意之下已经顾不得太多。
有那样的一瞬间Jodie在想,如果家里能还有另外一个人就好了。她在床上团成一团一合眼,眼前又浮现出Chris那张好看的脸来。这对于为剧本奔波了半年有余的她而言原本已算是常事,可她不知怎的就想起回来的时候路过三企分部的大楼,隔着一个十字路口远远看到的那个身形极似Chris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