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相寿辰之事,在平清掀起不小的波澜。酒楼茶肆最爱闲谈,听说刺杀皇上的人是出自岳府的公主,不免论起了岳老将军。
好像过了十年之久,那些人才能从当初成风的骂怨中觉出一丝清明。有人说,岳氏是被陷害的!一石激起千层浪,就有人开始念岳将军的好,为了边塞安稳,牺牲了好几个儿子的命;有人就说,皇帝昏庸,朝中女干臣当道,若是多些岳氏之臣,该有多好;有人就想起,岳老将军生前惠泽百姓,不惜得罪皇上……
卫斩修坐在亭台上,轻哼着未名短歌,宛转悠扬。有风刮过,吹皱一湖秋水,掠面而来,有些发凉。
“你来了。” 她轻蹙着眉,鲜有的忧愁模样。
来人并不着急应答,只道:“看姑娘心事重重,小生送你一卦可好?”
“好。”卫斩修看着他,若除却那一身的神经兮兮,也是玉树临风的人。
“姑娘近日需小心为妙,莫做那祸水东引之事!”
“何解?”
陆成机眉峰侧挑,“刑部大牢巡守又加严了,还有平护司的人躲在暗处盯梢,若想救那祸水,就是引祸上身!”
卫斩修急道:“那可如何是好?难不成眼睁睁看着师姐把命搭进去?”
“你先不要着急。”陆成机呷了口盏中清茶,“她是何等身份?周帝以前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女儿,就连构陷岳氏诛杀太子,也舍不得动她。只是宫内大乱时,小公主神秘消失,周帝为此派人寻了许久,无果,才作罢。如今确是没想到,那公主竟是小六。”
卫斩修闪过一丝疑虑,“这等宫内秘事,师哥如何得知?”
陆成机静看着她,剑眉朗目间多了分悲伤,艰难开口,“我父亲以前是大周国师,宫内之事,自是清楚。”
在四海阁中,卫斩修负责的是各路情报,除了师父从不让查探的流枫,她可以说是对师兄弟乃至阁下各路探子的过往多少有些了解。
曾以为陆成机是江湖散人,却不想有如此身份,大抵还是不了解,她错愕半晌,想起一件旧事来:在岳氏之祸后,周帝肃清朝野,宫内多少涉及之人,全都斩杀殆尽。至于前任国师,祸事过后,突然暴毙……
想来有大有蹊跷,她担忧地看着陆成机,却见他突然嬉笑开,脸上又是那神棍兮兮的模样,道:“所以,对于此事,为兄送你四个字——静观其变!”
洛栖歌从牢房走出时,外面天色刚暗下来,门口燃起火把,巡逻的士兵走过一圈又一圈。
她提着灯笼朝平护司方向走去,却听到背后有人见她,一回头,便看到隐无忧跟了上来,约摸也是从刑部出来的。
想起前两次放走祁长风之事被他撞破,现今他该明了,内心越发唐突起来,不安问道:“师兄可有何事?”
他道:“师父找你,让我带你回平护司!”
她颔首,在黑夜里款款而行,恍若要与月色相融,清清袅袅。隐无忧走在一旁,静静享受这缕柔和的美,却听她问到:“师兄可知为何事?”
“我猜公主的事罢!”
倒是自己糊涂了,近些年来,除了岳氏旧案的追查,大抵没有什么能让父亲上心了。她想着,心头沉了几分,早知如此,就算当初撕破脸,也该让祁长风离开京都。
平护司离刑部不远,分明路不长,她走得却那般不顺。进了大堂,洛平秋还未来,她熄了灯放到桌子上,却见隐无忧凑了过来,似看破般,细声道:“师妹放心,我未告诉师父中秋之事。”
她抬眸看了隐无忧一眼,还不待说什么,洛平秋带着人赶过来,关切询问道:“阿绝,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过父亲关心。”
洛平秋往正位上一座,不自已轻咳一声,脸色铁青,显然被祁长风反了掌不好受,喟叹道:“也不知这小公主有何际遇,竟学了如此本事!”
又招呼洛栖歌和隐无忧上前,道:“既然无事,那你明日便和无忧一起去相府!公主之事,要做问查,与此事相关的多是相府女眷,旁人不好插手,此事交给你来办。”
她颔首。自从相府出事,陛下下令扣下定远侯夫人,怀疑濯州与此事牵扯。若真是这样,难保陆氏不会成为第二个岳氏。
洛平秋继续道:“无忧,你这几日派人暗中盯紧相府所有人。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隐无忧恭手应下。他再次转向洛栖歌,“问查时千万不要与陆氏起争执,尤其是二小姐。”
洛栖歌躬身礼拜,扯到胸口伤处,隐隐作痛。父亲在明面上顾及二小姐,是为了洛栖良吗?上次之事被撞破,二小姐在刑部供述有所隐瞒,委实欠下一个天大的人情。
见洛平秋走远,她才直身,用力有些过猛,头脑一阵晕眩,险些没站稳。隐无忧上前一把扶下,关切问道:“师妹,你没事吧?”
她苍白着一张脸,无半点血色,强忍剑伤痛楚,抽出胳膊,道:“无妨,师哥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陆灵兮坐在堂下,深了个懒腰,不满道:“大清早的,扰人清梦!你们平护司的人开不开眼,本小姐只来贺个寿,查案不查案的,管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