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的雪花飘零,女皇跪在她的身边, 没有哭,她的脸上甚至看不出太多的表情。
她唤了自己最信任的武将的名字,一如她们在闺中亲密无间的时候。
她突然仰起头。
一片雪花落在了她的眼里。
快乐总是容易被遗忘, 而悲伤却能够长久得留存在心里。
比起大团圆结局,导演们格外偏爱悲剧。
不管是爱而不得也好,还是遗憾终生也罢, 似乎总要有个不那么美好的结局, 才足够让故事完整。
赵星月和沈青薇的新电影, 拍了将近一年, 险险赶上了贺岁档。
名导,名演员,即使是不那么讨喜的题材,仍旧吸引了一大批人走进电影院。
这一进去,不少人就再没出来。
不是说没从电影院里走出来,而是没从故事里走出来。
首发的一个周,几乎所有的电影院都是场场爆满,凌晨两点都还能看得到哭着从电影院里走出来的人。
这部电影里,女皇和女武将之间,没有说过一个爱字,她们之间也从没提到过爱这个词语。
但所有人都默契的认为,她们之间的关系和感情,早已超越了爱情两个字所能够定义的范畴。
而作为女皇和女武将扮演者的赵星月和沈青薇,一时之间,也是风头无两。
网络上,无数女皇和女武将的百合同人文疯传,两人的真人同人文也不慌多让,还有各种cut视频,漫天飞舞。
两人的微博评论区,热门几乎永远都是求两人在一起发糖的言论。
沈青薇敲下最后一个字,点击发送之后,打了个哈欠,看向窗外。
天色已经亮了。
冬日的天空没有夏天的蓝,透着一种白,像是雪地一样的颜色。
当然,S市是没有雪的,就算有,还没落到地上的时候,就已经化成了水。
窗外的枝丫晃荡,勾勒着几分寒意,熹微的晨光里,沈青薇突然想出去走走。
从拍完电影结束到今天,跑完宣传之后,她已经在房间里待了三天。三天的时间,不眠不休,全部被她用到了同人文的创作上。
其实这几年,她已经很少写自己和赵星月的同人了。
不知道该写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写。
第一次写的时候,抱着对赵星月的满腔欢喜和憧憬,脑海中的想象变成文字落笔,好像这样奢望过的事情就能够真实的发生。
而后来,她突然发现自己所奢望的东西太过于遥远,触手难及——一个人在太失望的时候,总是难以去想象的。
为此,她用来写同人文的小号微博停更了很长一段时间。
粉丝发来的讯息她没有回,也不再转发有关赵星月的信息,追文的粉丝以为她失踪了,发到营销号的寻人消息甚至被刷到了热门。
于是她又把账号给捡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她不再发小甜饼,而是开始幻想各种各样虐身又虐心的故事。
她想象她和赵星月如何彼此相爱却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在一起,她想象她们相爱却又因为各种原因而分开,她想象……
总归读者眼中看到的刀片和玻璃渣,对她来说都是甜的。
因为她们相爱过。
而不像是现在……
老板与员工,或者更亲密一点,朋友。
再无其他。
新电影让她入戏颇深,或者是因为女皇在女武将最困难的时候慧眼识珠,将对方提携起来的桥段和她身上曾经发生的事情太像,又或者是故事里口是心非的女皇和赵星月也太像。就连她玩弄人心的手段,都和赵星月一模一样。
而女武将,或者说是她,即使明知道是假的,还是愿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电影完结了,可是她脑子里的故事还没有完结。
这几天里,她反反复复地在想,女皇到底有没有爱过女武将,她最后那个眼神,里面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好像在问自己,赵星月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一样。
有的时候她心存希望,因为这么多年来,赵星月除了拍戏,从没和别人传出过任何绯闻,身边干干净净,别说男女朋友,连走得稍微亲近一点的人都没有。
唯一一个和她熟悉的人,就是她的经纪人,但对方是出了名的gay佬,男朋友的个数让赵星月和沈青薇加起来都望尘莫及——事实上也没什么好比较的,她们俩不管怎么加减乘除最后的答案都只有一个零而已。
经纪人打来电话,通知她有个采访节目,有关电影角色的人物解读的。
按理说,这种节目导演才是大头,但是负责拍电影的导演表示,拍完了之后这个故事就不属于自己了,而是属于观看这部电影的人,要问解读的话,应该问他们自己。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一部电影和文学作品的解读不应该由作者来解答,而应该由读者自己来寻找,因为归根结底,不管是看电影也好,还是读书也罢,都是一个在寻找自我的过程。
沈青薇在演播室里看到了赵星月。
她在和旁人说话,温和的笑着。
这个已经三十八岁的女人,身上有着岁月留下的沉稳,眼睛却依旧明亮如同昔日。
旁人似乎说了什么有趣的话,逗得她笑了起来,两边肩膀抖动,背后的肩胛骨像是蝴蝶张开的翅膀。
毫无疑问,她是美的。
不同于二十八岁张扬肆意的美,三十八岁的她收敛了许多锋芒,像是一柄利剑,套上了剑鞘。
有人注意到沈青薇的到来,抬手招呼道:“沈姐。”
有人笑嘻嘻地打着招呼,“沈影后。”
沈青薇走过去,走到赵星月身边,带着礼貌而客套的笑容,“星月姐。”
赵星月看向她,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日,拍摄女武将死亡的那一幕。
雪花不是人造的,而是在沈青薇“死”的那一刻,突然落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