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平时都是淋浴。今日却在浴缸里泡了半小时有余。
外边唤她吃饭唤了三次,她都舍不得出去。
最后索- xing -将自己整个儿浸入水中。
成串的水泡咕嘟咕嘟从口鼻的位置往水面冒。
方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那扑面而来的铺天盖地的红。
宋清晨家的冰箱,冷藏室里塞满了血袋。
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医院的应急血库。
“这是……”她扭过头望着宋清晨,下意识攥紧了胸前衣襟。
“食物。”宋清晨简单地答。
悠悠轻声重复:“食物?”
“对。”宋清晨目光淡淡的,“我嗜血为生。”
悠悠关上冰箱门,转过身,背靠在那里,后脑勺发凉。却还是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问了一句:“你……异食癖?”
“不,我是,”宋清晨低下头,凑在她耳畔旖旎轻语,似是情人间的呢喃,“吸血鬼。”
吸血鬼。
吸血鬼。
吸血鬼。
自带回音效果在脑海轰鸣,逐渐成为一场盛大的交响乐。
“郑悠悠,你要洗几万年啊?!”老妈的声音。
悠悠从水底钻出来,抹一把脸上的水珠,大口大口吸气。
擦干身体,穿好衣服出门,挤出一个笑挂在脸上。
“哎哟哟,我的傻孩子,怕是皮都洗掉一层了,快点来吃饭。”外婆朝她招手。
“我不怎么饿。”悠悠走过去,“可以申请少吃点嘛?”
郑丽指指她面前的汤碗:“把汤喝了。”
悠悠将勺子放在一边,端起汤碗就灌,一派不拘小节的女侠架势。
立刻惹来老妈吐槽:“郑悠悠你这个毛病从哪里学的?”
她却已经一口闷,将碗放回桌上,“我吃饱了,太好吃了,谢谢款待。”
“郑悠悠,有本事你过来,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我先去吹头发。”朝老妈吐吐舌头,又从后背抱了抱外婆,让她二位慢吃,自顾自回了房间。
“我看她是越来越皮痒,越来越欠揍了。”妈妈的抱怨声。
“她这么大人了,你也别见了她就骂,怎么不问问她今天节目办得好不好?主持累不累。就会骂,女儿怎么跟你亲。”这是外婆在劝她。
“我还要怎么和她亲?都是您,惯得她胆子越来越大。”
郑悠悠轻轻将房门关上。
嘴一瘪,眼泪抑制不住地奔腾而下。
明明是这样平凡而琐碎的生活。
明明是如此温暖而正常的一切。
为什么隔壁突然就出现了,一个自称是吸血鬼的女生?
Hello?
她把电吹风开到最大档位,将长发快速吹干,再以一个降落的姿势扑倒在床,脸埋进枕头里边,扯过被子蒙住头。
打算将自己与这个突然变得波云诡谲的世界完全隔离。
开脑洞归开脑洞,她成长在红旗下,是唯物主义的信徒。
眼下也许只是做了个仿真度比较高的梦。
只要睡一觉,醒来一切就都恢复正常了。
然而半夜陡然惊醒,首先涌入脑海的,还是那一整柜夺目的红。
宋清晨在一旁虽然轻声拷问她:“还喜欢我吗?”
她不能作答,双手捏紧了胸前衣襟,嗓子干得发涩。
“如果害怕,可以走了。”她看得十分真切,宋清晨脸上是有轻微的嘲讽的。
“我现在还有点混乱。”她没有逞强,“你给我点时间。”
还记得她奉命前去送卤牛肉时,宋清晨拦着她不让她开冰箱,现在想来,是不愿暴露身份。
如今特意坦白,难道不是希望真实的自己得到接纳?
她如果坚持不说,那她郑悠悠一辈子也别想猜到对方是什么。
那批小狗小猫说不定是她咬的。
但她没害过人。
毕竟没有“动物袭击人类但凶手逃逸”诸如此类的新闻。
班里的同学也没有谁被她当成点心。
悠悠在床上拥被而坐,默默思忖。
苏拉女士十一点睡的觉,辗转了半小时,口渴起来。保温杯忘了盖盖子,水凉了,想出来喝口热的。冷不防瞅见有人在玄关那里,要开门出去的样子,赶忙一面开灯一面吆喝:“谁唷!?”
悠悠也吓一跳,拍着胸脯答:“外婆,是我啦。”
苏拉端着水,嗨呀一声:“不得了啊悠悠。大半夜上哪儿去啊?”
悠悠举举自己手里的衣裳,“这个,宋清晨借我的。我去还衣服。”
苏拉咄了一声:“明天还不行吗?”
悠悠摇头,不想编谎言来欺骗老太太,因此只说:“反正就在隔壁,我还了就回来。顶多聊几句。”
外婆似乎想起来一件事:“哦哟,对了,你那位小同学,我像有大半个月没见过她了,以为又搬家了呢,是不是出去旅行了啊?”
悠悠想了想,觉得这样说也没毛病,因此颔首:“嗯,差不多。”
这周遭的治安不坏,又不远,隔墙相望,苏拉女士也便不再多做阻拦,嘱咐她早点回来。
悠悠捧着衣服答应着去了。
跟她走的时候一样,宋家的门是虚掩着的。
看来宋清晨没有来关过门。
真正如入无人之境。
略绕了绕,来到了当日被啃脖子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