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易对此颇为不满。我自己个儿琢磨着又有何用,我若是选定了人选又不合你意,岂非选也是白选,许是还要被你寻了错处责罚呢。
子易不敢埋怨云轩,只得将这三女的家庭背景、裙带关系,利弊得失仔细做了功课,终是决定选义国公之女叶青玉为后,另补勤国公刘枢密使之女为华妃。
云轩对子易的选择不置可否,只命户部、礼部拟旨。
旨意已定,子易刚觉得了了一件心事,敏王爷就如约来见了。
敏王爷是子易亲伯父,硕果仅存的正牌王爷。难免爱倚老卖老,常对子易唧唧歪歪。子易平素也懒得理他,多是“不见”作罢。不过敏王爷一向与杜王爷交好,云轩看在他爹的面子上,也常劝子易忍耐。
昨日云轩在宫中,敏王爷求见子易被拒,他答应云轩,今日再见敏王爷,原以为如今旨意传下去了,敏王爷许就不来呱噪了,哪知他还是颠颠地来了。
敏王爷正在殿堂上踱步,很是忧心忡忡。抬头看见子易进来,忙趋前一步大礼跪拜:“臣恭请圣上金安。”
子易请敏王爷不必多礼,命人看座。
敏王爷却是不肯起来:“听闻皇上龙体欠安,臣甚是挂心,亦自惶恐,都是臣失于侍奉,敬奉不周,请皇上降罪。”
子易淡淡笑道:“朕多谢王爷挂怀,只是朕并无大碍,王爷亦不必自责,地面冷硬,王爷还是坐了说话吧。”
敏王爷这才谢过皇上,起身到下首的椅子上坐了。
“王爷还有别的事情吗?”子易准备端茶。
“臣有肺腑之言,如鲠在喉。”敏王爷说着,又离座跪了下去。
“祈请皇上恕臣言语放肆之过,臣是衷心为皇上着想,为我有宋基业担忧啊。”敏王爷以头触地,壮怀激烈。
子易强忍下心中烦躁:“王爷有话直说吧,朕恕你无罪。”
“谢皇上恩典。”敏王爷依旧伏首于地:“听闻皇上有意立华妃为后,臣不敢质疑,只是敢问皇上,立华妃为后的旨意,可是出自皇上本心吗?”
子易蹙眉道:“王爷此言何意?”
敏王爷低声道:“请恕臣唐突,昨日臣曾听闻皇上颜面有伤?不知可有此事?”
子易眉峰一凛,没有说话。
敏王爷自然也感觉到了子易的怒气,犹豫了一下,决定不能功亏一篑,还是低声道:“听闻丞相大人似乎对皇上……”
“啪”地一声,子易将手里的茶杯摔落在敏王爷身前。
敏王爷立时匍匐于地,不敢做声。
子易却是笑了一下:“听闻王爷昨儿个辰时才从玉馆里回到家中,官轿里还带着两个抢回来的倌人,那两名倌人今儿寅时一个投了井,一个被侧王妃柳氏锤杀于密室是吗?”
“皇……皇上……”敏王爷早吓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哆嗦得直打冷战了。
玉馆是京畿之地最大的欢馆,朝廷重臣涉足欢馆,轻要消官褫爵,贬为庶民;重则刺字于面,流放千里,用不得回。重臣内眷虐责下人,擅伤人命,则要视情节轻重处以流放之行,或枷锁示众,逐出宗祠。
子易依旧风轻云淡:“朕也听闻边关守将克扣粮饷、贪污舞弊一案,曾有将士写血书进京,想要面圣进言,却被王爷拦下,说是王爷要亲自呈送给朕,只是如今那封血书,依旧在王爷榻下暗格中不见天日,那将士的骸骨怕也在王爷的后花园梨树之下,化为血水了吧?”
“皇上圣明,皇上开恩,皇上开恩,老臣该死,老臣该死啊……”敏王爷骇得魂飞魄散,以头砰砰触地,鲜血直流。
子易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起身而去。
敏王爷依旧跪伏于地,砰砰撞头:“老臣该死,老臣该死,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啊……”
子易出了偏殿,看天色朗朗,微风轻拂,倒是个好天气。
风前在辕门处对子易欠身。
子易瞪了他一眼:“滚出去。”
风前单膝点地,忙退了出去。
辕门内正是一处花园,翠红叠嶂,美不胜收。过了白玉石桥,是八宝的轩亭,楠木所制,黑匾金漆:含笑亭。
亭内白玉石桌旁,云轩锦缎蓝衣,云纹生光,缎带飘扬,手持玉壶,自斟自饮。
子易立时便有些窘迫,犹豫着走到云轩身侧,微欠身道:“先生在等易儿?”
云轩点头,放下手里玉壶。
子易趋前,为云轩执壶斟酒。酒香四溢,子易纤长如玉的手指握在碧绿的壶柄上,煞是好看。
“先生又私自饮酒。”子易有些埋怨,也有些怕。
云轩他爹杜百年的规矩,弟子不到而立之年,不得私自饮酒作乐。尤其是云轩体质特殊,更是沾不得酒。
可自从去年子易生日,云轩破例饮酒之后,竟是爱上了酒香,常趁着在宫内的时候,偷偷饮上一壶半壶的,好在未曾被杜百年发现。
子易自然是担心云轩被罚,除此之外,云轩若是微醺,常常任性而为,让子易很受苦楚。
云轩轻斥道:“多话。”忽然伸手,将子易抱坐在自己膝上,抬手将琥珀碗内的酒倒入口中,含着酒香去吻子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