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皇上以仁慈著称,章渊却不信,一个能从众多皇子中杀出一条血路的人心胸又能有多么的宽广?
但他没有办法,彼时他仅仅是一个没背景的将军,虽手握兵权,却无甚地位,想来也是一种悲哀。
他本来以为陈恪算是废了,结果没想到,陈恪五岁的时候突然跑来找他,冷漠着一张小小的稚嫩的脸,仰着头,眼中带着冷霜:“伯伯,我爹他们是皇上杀的吗?”
章渊一愣,蹲下来,双手按在陈恪肩上,似乎想将自己身上的热度传给陈恪,同时给予陈恪一丝安慰。他问道:“谁告诉你的?”
陈恪看着他:“皇上,他说的,还让我不信就来找你问。”
章渊愣住,那时他第一次相信这个皇帝真的有仁慈二字,竟然会将这个事情告诉陈恪,他以为,陈恪可能会到死也不知道自己一家究竟是怎么死的。
章渊点点头:“对。”
陈恪看着他的眼睛,突然见着章渊眼底积蓄着红血丝,他突然伸手抱住章渊的脖子,道:“伯伯,我其实不记得他们什么样了,对他们也谈不上什么感情,所以,您不用担心。”
章渊愣住,抱住他细小的身体拉开来,问他:“不报仇?”
陈恪想了想,点点头,后来又摇摇头:“不能说不报吧,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毕竟人言可畏嘛,再说,斯人已逝,再去追究也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章渊继续道:“可是,他们是你的父母啊!”
陈恪微微咬紧嘴唇,皱着眉头:“我知道这个仇必须得报,但是……但是……”他好像陷入什么纠结之中无法自拔:“但是……那样的话,那个傻子也没有了啊!”
章渊皱着眉头:“嗯?那个傻子没有什么了?”
陈恪揪揪自己的手指:“就顾致那个傻子,他也没有父亲了,岂不是会跟我一样可怜。”他突然做出大义凌然的样子:“所以。我就当做大发慈悲好了。”
那时的章渊就知道,陈恪这个人,很重情谊,却也果断。
其实他也不是没想过要报仇,但是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由陈恪来决定,毕竟是陈恪自己应该面对的问题,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早。
他抬手摸摸陈恪的发顶,温柔道:“好,我们不报仇了。”
陈恪虽然还小,可哪些人是真的为他好,他还是会有所感知。所以他不愿意伤害顾致,不是因为他不想报仇,只是不想再让他自己喜欢的一个人体会到那种痛苦,虽然他好像也没什么感觉。
陈恪离得远远的就看到章渊那副表情,心尖一跳,笑嘻嘻的过去,拉长了声音喊道:“伯伯!”
章渊心里着实想笑,只是稳住了,沉着脸看他走过来觉得他需要一点教训:“哪去了?”
陈恪摸摸自己的鼻子,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左右晃着:“那什么,我觉得苏州的鸭子可好吃了!我本来都准备给您带一只回来,后来我就回来了,哈哈哈……”
他笑着笑着就没声儿了,静静的垂着脑袋站着。
章渊的侍卫站在后面笑的颤抖,却不敢发出声音来。
章渊还是那个表情,问他:“所以呢?”
陈恪扭扭捏捏的不说话,章渊看不下去了,问他:“所以我的鸭子呢?”
陈恪委屈地看他,拉了拉自己的身上穿的粗布衣服:“您看,我都穿成这样了,您还想着鸭子呢!”
章渊哭笑不得,原来在这等着他呢,他也懒得再看下去这一出大戏,道:“行了啊,给我麻溜的收拾好,回去了。”
陈恪笑嘻嘻点头,知道算是混过去了,不由大松了一口气,觉得天上的yá-ng光都更灿烂了。
后来跟梁松他们的相识也是顺遂自然,很大一部分是跟着骆歧泽认识的,因为他一出去就先去找骆歧泽,按他自己的话来说:“先得把自己的命抱住了再说其他的。”
骆歧泽也挺无奈,每每一见着陈恪,他就知道自己这接下去这一时半会儿不会好过了。
最有意思的不过是认识余将淋的时候,简直闹尽了笑话。
江湖上一直流传着一句浪漫至极的话:“十里泛花亭,朦胧水色光。”而这句话恰恰是用来形容泛花亭的,陈恪对这个泛花亭抱着及其浓厚的兴趣去了,路上故谈本想阻止他,后来想着他迟早也会知道,便也没拦着。
陈恪刚刚进去的时候,余将淋还不在,只是一个打扮的特别平常的女子过来,见着他们一大群人,微微愣了愣,而后做了个大福:“公子里面请。”
陈恪转头对他们道:“挺好的啊,为什么你们要拦着我?”
梁松觉得自己没眼看,便道:“那进去吧?”
陈恪撇嘴,施施然进去了。
陈恪一进去就震惊了,偌大一个屋子里,一个竖直的楼梯旋转而上,总共有两层,每一个房间一个吊桥伸到门前与中间的楼梯连接起来,每个房间均不相j_iao,反而是在中间种了着小小的树,偶尔该有一两只兔子蹦出来,或者是一只猫露出头来叫一声。
而正中央的楼梯下坐着几个身穿淡色红衣的女子,或拂琴,或谈着琵琶,亦或吹笛,各有不同,千秋各态,各有风韵。
陈恪咋舌:“奢侈。”
他还没感叹完,就见着又有人推开了泛花亭的门,一进来就问道:“今天几个人了?”问的就像是开黑店的一样。
女子向她微微行了个礼,而后轻声回答:“二十五个。”
余将淋摆摆手:“这么多,今天什么时候,这么积极。”
女子没说话,余将淋一转头就看到陈恪一行默默的站在那里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