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委屈,比我家床舒服多了。”蔡菜说着,一屁股坐到陪护椅上,“偶尔睡睡硬的有助于脊椎发育,徐姨,您是不知道,我家那床啊,软得跟棉花似的,每天睡了起来都腰酸背痛腿抽筋……”
“我觉得还好啊。”萧雨突然说。
啪啪打脸,蔡菜又羞又恼:“你又没有睡过!”
“睡过。”
“什么时候!”
“上次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徐阿姨眼睛一亮。
……
这一夜过得极漫长,极其漫长。
椅子根本不好睡,太窄了,翻个身比登天还难。蔡菜睡不着,又不敢乱动,怕惊扰了她母女俩。
屏气凝神间,忽然听到一阵极小的悉索声。
进贼了?蔡菜赶忙撑起脑袋往里屋看去。
原来是徐阿姨,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此时正端坐在萧雨床边。夜色太暗,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也因为太安静,隐约能听到她几句低喃。
“你不要怪我。”
“人生苦短,总要为自己活一次。”
“有家庭,有责任,也有自我,有追求。”
“我做了自己认为对的。”
“我向来不在意世俗的眼光,和外人的评价。”
“爱才是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萧雷很好,我对不起他。”
“也对不起你。”
“但我不后悔。”
她轻轻说着。
忽然。
“凭什么?”
是萧雨的声音。
她醒了。
或者根本没睡。
“豁!”徐阿姨一骨碌站起来,明显被吓得不轻。
“凭什么?”萧雨又问了一次。
徐阿姨抚着胸口,想了想,然后低下头,温柔地看着她:“小雨,我们年代不同,我没有受过很好的教育,所以不知道什么是同志,什么是同- xing -恋。我没有欺骗你爸爸,我只是不了解自己,所以才会结婚,才会生下你。”
“但是后来,我遇到小烟了,所以我知道了,我知道之前的生活是错误的,所以我要把它纠正过来。”
“我不想欺骗你爸爸,他是个好人,但不是对的人,如果我继续和他违心地生活下去,既对不起他,也对不起我自己。”
“如果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和他结婚?”萧雨语气很轻,轻得很压抑。
“在那个年代,许多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包括婚姻。”
“推卸责任倒挺有一套。”
“而且那时候我还没有遇到小烟,我还不知道自己的- xing -向,我甚至以为我真的是异- xing -恋,可以和你爸爸相安无事白头到老。”
“你爸爸对我很好,我对他也不差,大家相敬如宾,很少红脸。可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想欺骗他,所以我跟他好好商量,希望能找出一个折中的办法,和离。”
“然后他就死了。”
“我不知道他有心脏病。”
“但他因你而死。”
“不然就是我死。”
她俩声音都很低,很沉,很压抑,而压抑背后的情绪,早已是惊涛骇浪,一发不可收拾。
“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徐阿姨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萧雨看着她:“你是妻子,是母亲,你有家庭,有责任,这些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喜欢’就可以抵消得了的。”
“出轨了就是出轨了,不论对象是男是女,也不管精神还是肉体。你放弃了我爸,然后他死了,你也放弃了我,所以,我也死了。”
“小雨……”
“所以你就当我死了,好吗?从今以后,你过你的,我过我的,我们两不相欠。”
“不是这样的……”徐阿姨哭了,蔡菜看到一行清亮的泪水从她眼角滑下,化作一弯淳淳的小溪,在窗外路灯的反- she -下晶莹剔透。
“我理解你,但不原谅你。”萧雨说得斩钉截铁,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徐阿姨哭得更厉害了。
……
当蔡菜再次睁开眼睛,天色已经大亮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她们后来还有没有再说什么。记忆停留在徐阿姨的抽泣声中,和那些低沉的呢喃,在耳边不停地嗡嗡嗡,嗡嗡嗡,仿佛催眠曲一般,揉捏着蔡菜疲困的神经。
“你醒啦!快过来吃早饭!”见蔡菜起床,徐阿姨热情地招呼道。她一扫昨夜的- yin -郁,看上去积极而阳光,只是,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
“小雨去做检查了,我刚下楼买了几个包子,外面天气很好,这初冬的太阳晒着最舒服了。”她边说边把一袋包子塞进蔡菜怀里,“喏,8个,都给你。”
“这么多?”
“不多不多,以你的胃口,我还怕不够呢。”
“那萧雨吃什么?”
“鸡汤抄手!”
阿姨,我也想吃鸡汤抄手。蔡菜心想。
“快吃快吃,吃完咱们就去看房子。”徐阿姨笑容可掬地坐到她身边,“我们那儿虽然是老小区,但生活什么的都很方便,公园花园林林总总,菜市超市一应俱全,你们年轻人喜欢的打球游泳健身什么的也有,还有秋千摇椅梭梭板,总之肯定不会无聊的。”
“……真去啊?”蔡菜一个头两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