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他们以为的抽泣,其实是卫初宴在吞咽咬断舌头以后大量喷涌出来的血液,那本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她把它们逼出来,又为了不让官员们发现而将它们吞咽下去......
她本就已经流失了大量的血液,这样再一咬舌,又没得到及时的止血,如今一刻钟过去,即便是大罗神仙过来,也已回天乏术了。
想明白其中的关节,李思一手撑在桌上,几乎要晕过去。
那狱丞再去摸卫初宴的脉搏,摸到的已经是死脉。
第二章 、重生(下
对于卫初宴而言,死亡是一个有些漫长的过程。
如同夏花的凋落,起先,花朵可能只是蔫了,紧接着会萎缩,萎缩会持续下去,于花朵而言,它们的生命力就在这个过程里渐渐流失了。
卫初宴是咬舌自尽的,这个过程本应有些漫长,不过在那之前,连日的严刑拷打已经使得她的身上伤痕累累,血液从这些或深或浅的伤口中流出,虽不至于死亡,却也差不了多少了,最后,她自己咬断了舌头,补上了最后的一刀。
也算是死的很快了,不算折磨。
虽然是自杀,但她却没什么怨恨,卫家跟废太子造反了,如今的陛下,年仅二十的赵寂平定了叛乱,卫家只是这场内战中许许多多消失的家族中的一个,卫初宴不恨那位帝王,但她无法原谅自己的独活。
还有一点,其实很多人都开始怀疑她和赵寂的关系了,赵寂想要保她她知道,可惜从她主动让大理寺带走她的那一刻起,她的命就不握在赵寂手上了。
大半在她自己手上,另外一小半,其实是系在朝堂之上的。
她选择自杀,除了已经卫家覆灭的打击之外,也有对赵寂的考虑。
她是叛贼之女,亦是削藩令的提出者,没了她,帝王想做什么事情都好办许多。
只是……还是很想骂一骂她啊。
赵寂你个混账……
生命的流逝是不等人的,骂人的话只是在心中打了个转,喉咙便已溢满了铁锈的味道,意识消失的前一刻,卫初宴好像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些像赵寂的,可是赵寂又从来没走过这么急的步子……大概是错觉吧。
是了,帝王又如何会进到这污秽的牢狱里来呢?
她嘴角淡淡地扯出一个笑容,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嘲讽,而后,疲惫感用力地朝她压过来,她闭上眼睛,任由黑暗将自己吞没。
黑暗即是死亡。
但是光明又重新来临了。
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像是灵魂自身体中飘出来,被什么东西强烈地吸扯而去,紧接着又被按压在了一个什么东西里,被各处传来的压力挤压着,她想逃开,却又无法逃开,而又好似挣扎了半晌,竟奇异般地适应起来,不再感到难受了。
然后……她的眼睛可以睁开了,于是她看到了光。
那是一大束灿烂的阳光,从半开着的门斜飞进来,细小的灰尘在金色的光芒里浮动,飘上去又落下来,如此反复。这时门被风吹开了一些,阳光光也随之移动,光束的小尾巴打在了卫初宴的眼睛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牢里关久了,她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光了,因此下意识地偏头闪躲,眼睛随之扫过四周,直到这时,她才有了一个印象:她在一个屋子里。
这是一间稍微有些小的木屋,她坐在屋里的床上,窗边有一张久经风霜的木桌,桌上放了些小孩子会喜欢的玩意儿: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奇形怪状的石头、刀子削成的小木头人、几朵绣的很好看的头花……诸如此类。此外还有几张微黄的纸,一个砚台、一个笔洗、挂了好些毛笔的架子,笔洗、毛笔、纸张皆有使用的痕迹。这张木桌大约是房子里除床以外最大的摆件了,除了桌椅,屋里还有一个坏了一条腿的木马,正孤零零地窝在角落里,同时还有个不大的藤条箱子,看起有些年头了,就靠在床边。
第一百三十四章 赏与罚
一夜春风舞, 无梦。
赵寂比卫初宴先醒来。因为习惯了早起上朝的关系, 纵然身体还很疲倦, 她却已没了睡意, 凌晨的黑天下,她动了动,而后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柔软怀抱中。
奇怪,昨夜明明是躲得离卫初宴远远的睡去的, 什么时候又给她抱住了?犹带着两分迷茫的眸子在晨曦中眨了眨,透出一股与平日里的锐利骄傲不相似的懵懂来,她在卫初宴怀中抬起头,看着女人安静的睡颜。
这么多天的跋涉令得卫初宴比离开长安时更瘦了, 她是极美好的长相, 无论何人见过她, 背后里总忍不住夸一声“卫大人好姿容”,如今瘦的两颊微陷,其实半点不损她的美丽, 只是给她增添了两分立体感, 连带着眼神也深邃锋利起来, 昨日被这个人“困”在床帏的时候, 好几次,给她那双明明无神的眼神一扫,赵寂都觉尾椎处窜上一阵麻意。
她是强势而锋锐的- xing -格,原本显露的不多,但是即位两年后, 这种- xing -格已渐渐地盖过了从前的那种乖巧与娇软,如今的赵寂,什么话都不说的端坐在朝堂上,胆小的朝臣也会被她盯的两股战战。
按理说,这种- xing -子的人,其实不太喜欢过于锐利霸道的人,不过床笫之事谁又能说得清呢?也许是血脉中那份坤- yin -君的天- xing -吧,纵然已长成了个不喜欢被人违逆的帝王,卫初宴偶尔地对她强势一点,她其实也是喜欢的。
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僭越。正如此刻,卫初宴躺在她的龙床上,身上披着她的龙袍,这等大不敬的事情,她也并不在意,反而有种暗暗的欢喜。
她不能标记卫初宴,但是穿着她的衣服、用着她的东西、又被她压在身下的卫初宴,却好像在散发着一种隐晦的信息:卫初宴是她的。
这怎能不让她欢喜?
她摸了摸卫初宴消瘦的脸颊,那里的肌肤是纯雪一般的白,因为被她揉了两下,而反弹出一点淡淡的红润,柔弱而无害的样子。然而就是这个“柔弱而无害的人”,在几个时辰以前还让她变成了在风暴中飘摇的小船,她想起自己的“软弱”表现,想起昨夜的种种细节,眼神渐渐锐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