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龙椅之上,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不安,甚至心底还觉得甚是惭愧。
“皇妹,我真的没有逼死你的意思,真的没有。”
当一切安静下来,叶桓会觉得这世上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这偌大的皇宫,再也没有一点点温暖。
怜影失踪了,皇妹死了,他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每次在朝堂上看着那些大云最后的臣僚,他甚至害怕与他们对视,他总觉得那些人的眼中没有对他的敬畏,只有对他的鄙视。
心虚……
对,最后只剩下了这两个字。
“楚山公主若是还在,晏家军只怕比现在更勇悍吧?”
“可不是么!”
“咱们这个陛下啊,唉……”
“你说那些传闻是不是真的?”
“你是说……淮阳的那些?”
“嘘……小声点……你们不要命了么?”
“怕什么?若没有晏家军,这里可还是叛军的地方,里面那个什么都不是……”
“唉……”
“若是公主尚在……”
“咯吱——”
窗户突然被叶桓扯开,他惶恐地看着外面,可外面空空如也,并没有一个人影。
是错觉么?
还是他们都跑了?
叶桓让自己平静下来,让自己不那么胡思乱想,如今他是大云唯一的血脉,对,他是大云唯一的血脉!
淮阳城破,楚山没了,经常在宫中放风筝的宣华也不知去了哪里?
传闻,景柔公主与沈贵妃一直在叛军手中,可晏谦拿下临安的那日,并没有在宫中找到那两人的踪迹。
所以,他才是大云最后的血脉,他才是大云唯一的君王!
叶桓对自己的开解渐渐地有了用,他再坐回龙椅上,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安心。
他侧脸看了看窗外,已经日暮西斜了,为何晏谦还是没有来面圣?
晏谦,难道跟晏歌一样,心里其实只忠心楚山一人么?
叶桓一想到晏歌当初那些鄙夷的眼神,他就觉得不安,万一晏歌也听到那些风言风语,以后不听他的君令,拥兵柳州,难保她不会成为第二个叛军首领!
或许……或许……或许……
把她留在临安城中,还比放她在外,更让人心安。
想到这里,叶桓当即写了一道谕旨,准备等晏谦来面圣时,把圣旨颁下,用晏谦义子百里雍替代晏歌,镇守柳州,诏晏歌回临安镇守。
叶桓写完之后,又想了想,这样的诏书实在是显得他心虚。
不如……
叶桓的脑海之中忽然浮现起一个念头来,若是立晏歌为后,那晏谦便是自己人了,只要成为一家人,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可若是晏歌不从呢?
当这个念头翻涌起来,叶桓只觉得掌心都是细汗,想来想去,只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
“陛下,晏大将军来了。”内侍在门口的禀告让叶桓回过了神来。
“速速有请!”
叶桓连忙放下朱笔,起身亲自迎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握晏谦的手,可伸到半途才发现晏谦的双臂已断多年。
他有些尴尬地拍了拍晏谦的肩头,笑道:“朕今日有些心里话想与大将军细说……”说着,他又看向了内侍,“备膳,朕要与晏大将军把酒细说。”
“陛下,不可!”晏谦摇头道,“如今战事正酣,微臣不可饮酒误事。”
“朕的话是圣旨!”叶桓刻意提声强调了一句。
晏谦见他脸色不好,突然跪了下来,低头道:“微臣只怕饮酒贻误战机,让叛军得了喘息的机会,还请陛下……”
“晏大将军……”叶桓沉下了脸来,顿了片刻,又佯起了愧色来,沉声道,“朕自知无能……”
“微臣惶恐!”晏谦急忙摇头。
叶桓亲手扶起了晏谦,“晏大将军一门忠烈,朕不知还能赏你们什么,所以,朕这几日思来想去,唯一还能给你们的,便是这后宫之主。”
晏谦身子猛地一震,他岂会听不出叶桓的话中意思。
“朕想拿出朕的诚意来,向晏大将军求娶小歌为后。”叶桓诚挚地拱手对着晏谦一拜,“还请晏大将军应允。”
晏谦急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又跪了下来,“臣女是莽撞丫头,做不得这后宫之主,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君无戏言!”叶桓再次扶住了晏谦的双肩,却没有扶他起来的意思,“除非,你没把朕说的话当圣旨。”
晏谦怔在了原处,忽然不知道该不该接叶桓的话。
他看着叶桓,眼眸渐渐红润了起来,他瑟瑟颤动着唇,久久无法开口——一来,他知道小歌的- xing -子,她是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在后宫争宠,二来,柳州有小歌在,能对叛军形成三叉合围之势,是万万不能撤回来的。
自毁长城……
晏谦忽然有些懂了,为何楚山公主宁可选择殉国,也不愿苟且活下来,这样的一个人为君,大云即便是光复了,也迟早要完。
“晏大将军,你还不接旨?”
“微臣……”
“嗯?”
“微臣……接旨……”
作者有话要说: 原谅长凝本来说好日更的,结果还是更新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