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确确实实是父帅的笔迹,晏歌清清楚楚。
“父帅……”晏歌含泪颤声一唤,“你终是不忍心用军令如山来逼我了,是不是?爹爹……”
当年晏谦用军令如山绑八岁的晏歌上殿求死,只是为了消弭大云那个“乱世妖童”的传闻,免得天下无辜孩童受到诛连。
她不是乱世妖童,却顶了乱世妖童的命,只因父亲忠君爱国,只因她是将门之后,她的一条命可以换无数无辜孩童的命,她的死可以让当年的天子安心,可以让那些制造流言的女干佞之人闭嘴。
“乱世妖童,裂天- she -日。血流成河,天下死劫。今日血苍穹,他日长河尸。江山从此危,狱火满天地。”
这是当年的那首童谣,如今想来,或许,一切也可能是真的。
父帅,你是要我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么?
晏歌沉默了,可双眸中的血色更甚,浑身上下冰凉得让人害怕。
传旨太监瞄见了晏歌手中信笺的空空如也,他隐隐觉得不妙,忍不住斜眼往大帐门口瞄了一眼,往后悄悄地退了一步。
“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
大帐之外突然响起了一声小兵的急呼,只见一名小兵掀帘跑了进来,双目赤红地跪倒在了晏歌面前,哽咽道:“元帅……元帅……突然中毒……走了……”
“你……说什么?!”晏歌身子一颤,眼泪却再也没忍住地涌了出来,她紧紧揪住了小兵的领子,“你说什么?父帅怎会有事?!”
“元帅……元帅是中了毒……才……才会……”
“谁人下的毒?!”
“……”
“百里哥哥在哪里?”
“元帅一走,百里将军便被陛下下旨捉拿,说是百里将军觊觎大将军之位多时,所以才暗中给大将军的酒中下毒……”
“父帅从不在战时饮酒……百里哥哥也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少将军……陛下说……一定会抓到百里将军,为元帅报仇!”
“报仇……报仇……对啊……报仇!”
晏歌突然提枪回头,将枪尖指在传旨太监喉咙前,她凄声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让叶桓等着,他的脑袋我晏歌总有一日会亲自来拿!”
“这……这……不是说凶手是百里将军么?”传旨太监突然懵在了原处,“少将军……你莫不是要造么?”
晏歌将腰间的大云将牌取了下来,冷冷丢了一旁,“从今日起,我晏歌不再是大云的将军,诸位愿留下的,便是我晏歌的兄弟,若不愿与我战下去的,今日自可离开!”
“末将愿誓死追随少将军!”多日征战,这帐中将军多是晏家旧部,怎会轻易离开?
晏歌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她干脆地抹去眼泪,“昔年人人说我是覆灭大云的乱世妖童,如今我做这妖童又何妨?!”说着,晏歌突然将袖甲扯开,低头狠狠咬住自己的血肉,直到鲜血溢出,方才松开自己的手臂,她嘴角一片猩红,举起流血的手臂,“女干人叶桓!致我主楚山跳城殉国,此罪一!害我父枉死沙场之外,此罪二!令天下叛军横行,为祸百姓,此罪三!天下污浊,百姓流离,从今开始,我军更名焚世,我晏歌在此以血立誓,誓引地狱业火,烧尽天下女干邪,还天下一个干净盛世!”
“诺!”
“反了……晏歌造反了!”
传旨太监惶恐无比地扯着嗓子惨呼一声,转头便跑了个没影。
军营中的云字大旗很快就被撤了下来,丢在火中烧了个干干净净,很快地,新做的焚世军血色军旗便飘扬在了柳州地界上。
晏歌一人一马,横枪立在旗帜之下,泪然看着霜州淮阳的方向,哽咽道:“楚山,我无法效忠一个害死你的人,无法效忠一个害死我爹爹的人……”她忽然仰起头来,不敢让眼泪流下来,“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便是让整个东陆的战争结束……希望到时候……你不要嫌弃我浑身血腥……终是做了弑君的叛将……”
“小将军……”小桃缓缓摸着前路循声来到了晏歌身侧,她揪了揪晏歌的袍子,“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不怕我身上的血腥味么?”晏歌哑声问向小桃。
小桃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丝天真的笑来,“我嗅到的是太平的味道,没有一点点血腥味。”
“傻瓜……”晏歌知道的,小桃根本嗅不到任何味道,可是,有这样一个人站在她身边,也好,真的也好。
“小将军是傻瓜,我也是傻瓜,傻瓜陪着傻瓜,天经地义,不是么?”
“呵……”
晏歌微微弯腰,温柔地抚上了她的脸,“我以后是恶鬼……”
“那我有一日也会成鬼的啊!”小桃覆上了晏歌的手背,暖暖的手让晏歌微微一怔,“反正啊,我看不见你,你再凶我也不怕!”
“我会治好你的眼睛的。”晏歌沉声说完,在马背上坐直了身子,“我相信,好人会有好报,你会好起来,楚山也能回来……”
虽然知道是自欺欺人,可至少心里那最后的温暖,不会熄灭。
作者有话要说: 晏歌的转折完成,焚世军势力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