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咳咳……”
不知是因为太过激动,还是因为肺腑已经重伤,晏歌这一张口,便感觉被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堵住了喉咙。她死死咬住牙关,生怕在叶泠兮面前再吐出一口血水来。
叶泠兮双眸通红,她牵着马儿走了过来,亲手给晏歌递上了缰绳,涩声道:“将军,辛苦了。”眼泪却难以抑制地涌眶而出,“本宫给你牵马,驮将军回去医治。”
这是她第一次为她哭……
“别……别哭啊……”晏歌看得心头又酸又涩的,她想上前给叶泠兮擦擦眼泪,手抬到了一半,却被叶泠兮抢先握住。
叶泠兮是那样握得紧,生怕一松开手,晏歌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小歌……我们……赢了……”
晏歌舒眉轻笑,双眸一片- shi -润,“楚山……不哭……”
“我没哭!”叶泠兮想忍住泪水,却根本忍不住泪水,她往前再走了一步,抬手亲手给晏歌擦去脸上的血污,“快跟我回去医治!本宫不准你死!”
“好……不死……咳咳……我……咳咳……咳咳……”晏歌再也忍不住这口涌上来的血水,发出一串猛烈的咳嗽。
“小歌!”
“别……会脏了你的衣裳……”
晏歌弓腰躲开了叶泠兮的拥抱,又一口血水吐了出来,她想要强撑住身子,可她发现双腿根本不受她控制,她身子一歪,竟瘫软着朝着地上栽去。
“小歌!”
叶泠兮用身子紧紧圈住了晏歌瑟瑟发抖的身子,她腾出右手来,托住了晏歌瘫软的脑袋,凄声道:“本宫不准你死,可听见了?你不准死!”说着,她的泪眸看向那些将士,“来人!速速带小歌回去医治!”
“诺……”
极其小声地,晏歌从口中艰难地迸出这样一个字来,她想努力睁着眼睛,却终究只是徒劳,昏死在了叶泠兮的怀中。
晏歌被抬回军营之时,已经没有任何意识。
医官急忙进帐医治晏歌,手指才搭上晏歌的脉息,便骇然缩了回来,跪倒在了地上,“公主殿下,少将军她……”
“她得活着!”叶泠兮紧紧盯着晏歌紧闭的双眸,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惧意在胸臆间涌动。
小歌若是不在了……若是不在了……
这句话不断在脑海中盘旋,叶泠兮害怕这个结果,她觉得一颗心仿佛被一柄利刃不断绞动着,痛得她心惊胆战的。
“下官……尽力!”医官连忙跪地一拜,看了一眼左右,“快些给少将军解甲!”
“小歌始终是女子,本宫来,你们都出去,留下医官便好。”叶泠兮带着浓浓的鼻音说完,便开始给晏歌解甲。
这三年来,晏歌已经长那么大了。
当叶泠兮将晏歌的染血甲衣退去,心头的酸涩之意忽地浓了起来。
内裳已经被鲜血打- shi -,黏在了她伤痕累累的肌肤上。
视线再次变得模糊起来,叶泠兮强忍住眼眶中转动的泪水,生怕泪水滴在晏歌的伤口上,将她蛰得更痛。
医官将干净的热水端了进来,道:“公主殿下,少将军的伤口集中在背上,还请公主殿下把少将军翻过来。”
叶泠兮倒吸了一口气,她用力将晏歌翻转了过来,泪水又一次决堤而出。
烧得模糊的背上,还嵌着好几片残甲。
叶泠兮无法想象,昨夜的葬虎关中小歌到底经历了什么?
医官拿着烧红的刀子走了过来,“公主殿下,若是看不下去,就先闭上眼吧。”
“本宫可以……”叶泠兮哽咽地应了一声,她看着那个刀子的刀尖刺入了晏歌的血肉之中,挑出了一片残甲。
她一定很疼吧?
叶泠兮终是忍不住别过了脸去,余光却匆匆扫过了晏歌肩头上的那道旧痕上。
她依稀想起,那是三年前,第一次有叛军的杀手来行刺她。那时十四岁的小歌武功还不及现在的三成,可仗着一股蛮劲,硬是将杀手给逼退了。
小歌那时只揉了揉肩头,叶泠兮并未发现,小歌那里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叶泠兮只觉得心酸得厉害,她紧紧握住小歌的手,这一次,她发现这姑娘的指间皆是粗糙的茧子,哪里有寻常十七岁女娃该有的柔嫩肌肤?
这三年,叶泠兮从来都不知道,晏歌没有当值的那些夜晚并没有休息,她独自一人在校场习练枪术,只为了能护她周全。
叶泠兮能看见小歌如何将杀入大殿的刺客一一斩杀,可从来都不知道,其实有些刺客还没有进入大殿,便被小歌斩杀在半途。
三年以命相护,可她心里除了家国,除了那个放不下的人,竟没有半点余给这个女娃。
她楚山为何如此残忍?又如此无情?
想到这里,叶泠兮悔愧交加,她的指尖沿着晏歌的指缝滑了下去,紧紧扣住了她的手,她涩声道:“小歌……捱过这关……可好?”
又一片残甲从晏歌背肉中挑出,似是疼意刺醒了晏歌,晏歌的眉角微微一颤。
“小歌,你能听见我说话的,是不是?”叶泠兮的目光不敢从晏歌的侧脸上移开。
医官再挑出一片残甲,有些错愕地看了一眼叶泠兮。
“小歌活不了,你也活不了!”
这样威胁人的话,叶泠兮从来没有说过,可此时此刻,她除了说这样的话,已不知还能为晏歌做些什么?
正如小桃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