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临秀笑然站起,走到铜镜边,扭了扭铜镜,刚好照出晏歌的脸来,“少将军觉得,当下的你与那些争抢美酒的世人有何不同?”
“……”晏歌沉默不语。
“楚山公主名震天下,想娶她的天下俊杰必定很多,少将军觉得自己胜那些人多少?”燕临秀这句话宛若刀子,狠狠地戳入了晏歌的心脏,又冷又痛。
“情之一字,贵在一个诚字。今夜虽然是在下初见楚山公主,但也感觉得到她受你胁迫的委屈。”燕临秀看着镜中的晏歌,正色道,“少将军喜欢一个女子,却用霸道手段求之索之,可否想过那女子心中是悲还是喜?再者,楚山公主并不是一般女子,全天下的人都在看着她的喜怒哀乐,全大云的子民都在等着她带领大军收复东陆,将军这般胁迫她,想想会得到一个怎样的结果?”
晏歌颤然握紧双拳,哑声道:“依公子所见,我还能做什么?”
“少将军也是女子,你不妨问问自己,最想楚山公主如何待你?”燕临秀抱起酒坛,又喝了一口,“少将军之勇该用在何处?少将军之谋又当用在哪里?在下觉得,少将军是聪慧之人,自当明白这仗该如何打?”说完,燕临秀放下了酒坛子,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少将军,可否赏在下一个地方歇息一晚?”
“你应该回七角营。”
“不,我只能留在这儿。”
“公子今夜说的话过了,做的事似乎也过了。”
“小桃说,少将军这几日在筹谋大事,所以……我走不得。”
“她是个傻丫头,什么都不懂,你堂堂燕三公子,何必与她一样?”
“一诺千金,我答应她要护你周全。”
“不必!”
燕临秀揉了揉眼睛,只好站了起来,“罢了,既然少将军坚持,在下也只好告辞了。”说完,她微微一笑,径直走到了帐帘前,“对了,方才为了进来,打晕了几位巡营的将军,临秀先在这儿给少将军赔个不是了。”
“慢!”
“少将军有何指教?”
晏歌按剑看向燕临秀,突然拱手一拜,“公子今日教诲,晏歌受教了。”
燕临秀眯眼轻笑,“好说,好说。”
“燕临秀,你回到七角营后……”
“谁说我要回去的?”燕临秀笑然打断了晏歌的话,她眨了一下眼,“少将军有少将军的坚持,本公子也有本公子的原则,这里不留爷,爷自然得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好一路护少将军安然,告辞了!”
“你……”晏歌后面的“无赖”二字还没说完,燕临秀却已笑着走出了大帐。
晏歌一步追了出去。
“少将军不必送啦!”天空中响起燕临秀的声音,只见她腾空一翻,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少将军,你没事吧?”另一对巡营的按剑跑了过来,紧张地问道。
晏歌摇了摇头,“没事。”她抬眼往燕临秀离去的方向再看了一眼,掀帘走回了大帐。
矮几上还放着燕临秀带来的那坛酒。
晏歌走了过去,若有所思地将酒坛子抱了起来,却发现这坛酒有些异样。她摇了摇酒坛子,凑近闻了一闻,发现这酒坛子装的并不是酒,而是一般清水。
晏歌回想方才燕临秀喝得酣畅的样子,不禁喃喃道:“燕临秀,这才是你真正想告诉我的吧?”
不管这酒坛中装的是酒还是清水,只要喝酒人珍之惜之,这酒浆便是人人想喝的佳酿。至于这酒到底是甘还是苦,是浓还是淡,只须喝酒人与酒知道便好,何必宣告天下此酒之美呢?
顿悟到这一层意思后,晏歌看向了镜中的自己,思忖这些日子来与楚山的点点滴滴。
确实,这几日仗着忘记前尘,她可以放肆地抱她,放肆地挑衅她,可到头来,楚山曾经给她的那些小关怀,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或许,真会如燕临秀暗示的,玉石俱焚。
这绝对不是晏歌想要的结果!
晏歌走到了东陆战局图前,指尖摸上了“淮阳”二字。
“楚山,我该拿你如何是好呢?”她怔怔地问了一句,忽然涩然一笑,“若是淮阳能风平浪静,那就让过去的小歌回来吧。”她笑容忽地一僵,“若是你肯原谅这几日我对你的无礼,我保证,绝对不会再胁迫你做任何事。”
与此同时,七角营中,叶泠兮独自一人站在大帐中的战局图前。
她失神地看着战局图上的“云”字,脑海中浮现的是方才薛忘雪说的那些话。
“世人都说帝家无真情,权字第一,天下敬仰的楚山公主也是这样的么?”
“薛姑娘此话什么意思?”
“- cao -控人心是帝王心术,公主身负光复大业,自然免不得用这些手段。只是,情是双刃剑,用‘情’- cao -控人心,殿下日后可要小心了。”
“……”
“帝王手段千千万,情若失控,搭上去的可不止是- xing -命,还可能是一盘稳赢的棋局。”
“本宫与晏少将军……”
“这是殿下的私事,今夜是忘雪多言了,只是觉得与殿下甚是投缘,才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还请殿下恕罪。”
“无妨,本宫喜欢听人说真话。”
“天色已晚,忘雪也该带小桃去休息了。”
“好。”
……
玩火自焚么?
叶泠兮伸手摩挲着战局图上的“云”字,她一想到这几日晏歌的陌生,忽然觉得有些寒意阵阵从心头升起,再想到这几日她面对晏歌失控后的慌乱,她必须承认,这个“情”字,她根本驾驭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