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佑看向他,突然扯了扯嘴角:“你篡权啊。”
“早都开始篡了,你现在才发现吗?”谭琦在她胳膊上拍了拍,“我说真的,以后这些事,我来就好了。”
谭佑没说话。
谭琦道:“我是男人,顶天立地。”
谭琦的大男子主义开始觉醒了,谭佑早就感觉到了。
这个弟弟她爸妈没怎么管过,她也没怎么管过,在这种环境下居然大方向上没长歪,谭佑觉得挺神奇的。
以前她觉得谭琦还小,但谭琦用事实证明给了她看,他已经长大了。
已经足够独当一面,足够站在谭佑身边,一起撑起这个破烂的家。
谭佑点了点头:“好。”
她把医院和警察这边的事跟谭琦说清楚了,又嘱咐了两句可能出现的状况。
“行了,我明白了。”谭琦推了她一把,“你回去吧。”
谭佑看着他。
谭琦很无奈:“你放心好吗?我这会绝对比你脑子清醒。你如果现在照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的状态有多差。”
“我状态很差?”谭佑皱了皱眉。
“你脸上都没颜色了。”谭琦道。
谭佑确实不知道自己的脸色现在什么样,从早上那会接到消息开始,她整个人都是发懵的状态,慌乱而空白。
要处理的事接踵而来,谭佑庆幸自己的脑袋有一部分是完全清醒的,可以听清别人说的话,可以理智地判断接下来该做什么,该在谁面前说什么样的话。
她想尽快结束这一切,又知道急不得也躁不得,于是就这么冷着一张脸,在医院泡了大半天。
到了这会才突然想起,好像一口饭都没吃,水也没喝,怪不得状态差了。
她站直了身子,没再说什么,只道:“我走了。”
“嗯。”谭琦道,“回去吃点东西睡一觉。”
声音模模糊糊的,和医院里- yin -沉的气氛一起,很快被谭佑甩到了身后。
出了医院大门,谭佑没有叫车,她想静静地走一会儿。
明明在医院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她都是一个人静静地在等,但这会,感觉完全不一样。
这会,她完全地空了,把那些繁杂的需要脑子的事都交给了谭琦,她的脑袋,便彻底地空了。
空得只剩下一个画面,晃晃荡荡,时不时地冒出来一下。
那是她看谭风磊尸体的那一眼,用来辨认身份,所以只是快速地接了一下盖住整个人的白布,只露出了上半张脸,便足以确认。
谭风磊的眼睛紧闭着,他脸上的沟壑好像舒展开了一点,但头发,似乎一夜之间,白色的多了一大半。
想到这里,谭佑又不可控制地想到了昨天和她见面的谭风磊。
她引以为傲地反抗斗争,成为谭风磊最后的,在她脑海里的,鲜明印象。
懦弱,癫狂,残忍,无能。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活着,你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谭佑的头开始隐隐作痛,她抬手握拳砸了一下,瞬间的震动让那些记忆消失了一秒,又很快凝聚了起来。
谭佑只能一下下,不断地砸起来,用的力气不大,但可以让人舒服许多。
她不想再想这些事情,不想再想跟谭风磊有关的事情。
她已经想了太多年,现在终于要结束了,她做了她能做的一切,该在休息的时候好好休息了。
她强迫自己去想待会回家要怎样面对妈妈才合适,但这个问题又绕不开谭风磊了,恶- xing -循环。
于是她想到了幸嘉心。
不过是回了固城两天而已,幸嘉心,和有幸嘉心的那个城市,瞬间便遥远的像是另一个世界才会发生的事情。
谭佑甚至有一瞬间无法确定,她是不是真的重逢了一个叫幸嘉心的姑娘,那么漂亮又那么单纯,那么可爱,又那么执着地爱着她。
对,爱着她,爱这个陷在泥淖里,甚至自己都快要放弃自己的她。
谭佑很想现在就听到那个答案,那个她问出的问题,来不及听到的答案。
——为什么你可以不考虑后果地认定我,往后的日子你真的想和我一直过?我不太明白,我能有什么吸引力让你做出这种决定……
她掏出了手机,没有犹豫,拨了幸嘉心的电话。
几乎在响铃的第一瞬,幸嘉心便接通了电话。
她的声音非常小,听起来好像在干十分隐秘的事情,细细弱弱地道:“喂,谭佑。”
“喂。”谭佑应了一声,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但她不敢停顿,于是快速地抛出了个此刻最真实的想法,她道,“我想你了。”
电话那边愣了愣,而后小小的气音:“我也是。”
谭佑笑起来,大概是这个表情这两天没有做过,所以这一瞬,她竟然笑得有些脸颊发酸,而后带的鼻子也酸了起来。
眼泪掉下来的时候,谭佑抬起另一只手及时地捂住了脸,没有让自己发出丢人的哽咽的声音。
电话那边默契地静默着,好一会儿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问她:“你怎么了?”
谭佑嗓子一瞬间便哑得快发不出声音:“没,没事,我就是……想问你……”
“问什么?”幸嘉心有些急。
那些问题太长了,谭佑这会说不出那么多字,也突然就不想再说那么多字,她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大概是降生在这世上二十多年的时光里,哭得最猛烈又无措的一次。
谭佑把问题精简了,问最重点的那个,声音她努力控制了,却还是没办法掩盖情绪。
她问幸嘉心:“你还想要……我……一辈子吗?”
“想啊!”幸嘉心毫不犹豫地喊了起来,这猛地一声的提高,音量大得是刚才的几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