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又不见人影,依然是跑出去吃麻辣小龙虾了。
章散和李思知道自家老板今天要去录节目,直播间提前请好了假,所以今天又相当于他们俩的放假时间,于是早就买好了南城景点的票,今天到郊外爬山去了。
整个酒店忽然只剩下谢佻一个人。
她在房间里环顾一圈,看到角落里摆着的行李箱,想起自己很久没收拾里面的东西了,一直都是随便塞东西,打开里面什么都有。
这么多年走到哪儿箱子拎到哪儿,从里面翻出惊喜的程度不亚于翻自己那个随身背着的登山包。
果不其然,除却经常换的衣服之外,她又依次从箱底发现了一瓶过期的大牌粉霜,一个不记得在哪里买的旅游纪念物——桂花味香水瓶,还有崭新的明信片套卡,从未用过的一条丝巾……
仿佛在翻一个异次元口袋。
说出来可能世界上那些名厨都不会相信,除了在首都的那套四合院,其实谢佻的全部身家都在这个箱子和背包里了。
首都是她不常回去的地方,比起家,她更愿意将那当做一个暂时的落脚地。
更多的时候她都在漂泊的路上,不是独自一人在寻找美食,就是带着徒弟到处游历,时常接受到各国名厨的挑战,然后带着徒弟打败他们,继续走上下一段征程,这就是她这么多年来的人生。
当从箱底翻出几本厚厚的以前游历时记下的,关于世界各地的特色美食配方后,谢佻才恍然发觉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她随手翻开其中一本,看到上面记载的南亚地区的香料,甚至还有一幅栩栩如生的用颜料画上的图配在旁边。
旁边用箭头指了一行小字:
“茉茉今天拍完沙滩广告之后,跟我一块了吃了晚餐,说加了这个配料的菜难吃得要死,完全搞不懂这里人的味觉,想吃我做的菜了。ps:等回去之后再创新的时候记得别让茉茉尝到这个味道。”
谢佻被回忆猝不及防的扑了一脸。
花了十年的时间,将那些事情全部封死在了记忆角落,却因为这么本笔记又重浮上心头,甚至连那人的音容相貌都重出现在眼前耳畔。
她飞快的合上那本笔记,仿佛烫手的山芋一样将它扔回了箱子的隔层,按着旁边的椅子站起身来,却忽然感觉到下腹的一阵胀痛。
谢佻眨了眨眼睛,只得继续去翻箱子——
半晌之后发现,该有的东西没有,不该有的垃圾就塞了一大堆。
依稀记起卫生巾好像上个月就用完了,当时想起来要买,后来又给忘了。
她转头看了看酒店提供的那款,是她最讨厌的牌子,冰凉不已,垫上之后能让人感觉灵魂都一阵清凉,跟风油精的效果有异曲同工之妙。
然而嫌弃半晌找不到替代的谢大佬只能暂时地屈从于现实。
从卫生间出来之后,她一把抓过房卡,往房间大门外走去,打算立刻去楼下超市买自己最常用的牌子。
……
因为来南城主要是为了程悠悠的综艺录制,所以酒店订在繁华地段,距离电视台很近,旁边的大型商场里奢侈品专柜处更是时常能见到明星。
但谢佻只是去了二楼的生活用品区。
视线在满满罗列着不同牌子卫生巾的货架上扫过。
看到自己喜欢的那牌子之后,快步走了过去,从上面拿下两包丢进篮子里,正想往夜用区走的时候,旁边也伸来了一只素白的手,因为皮肤太白,隐约能看到青筋的纹路。
手指形状格外好看,若是保养得当,应该很能吸引别人的视线,然而这只手却有些- cao -劳过度的样子,青筋稍稍往外凸起,手臂上的细纹有些明显,皮肤都有些轻微发糙。
随着那手同样拿下一包卫生巾的动作,旁边跟着响起一个声音:
“妈妈,我们等下吃什么呀?”
手的主人动作干脆,回答的声音却无比的温柔:
“你想吃什么呀?”
谢佻如遭雷击,整个人丢了魂一样瞬间被定在原地,因为两人的距离极近,所以这声音就像是直接在耳边响起的。
说话的人见到旁边这忽然停住动作的人,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只这一眼之后,就跟着愣了愣。
谢佻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侧脸上,蓦地回过神来,转身往相反的方向离去。
身后的人略有些着急地喊住了她:“谢……谢佻!”
她听见那称呼,顿住脚步。
谢佻……
耳边犹然响起当年的两道声音:
“谢佻?佻念三声啊?咦,我觉得好耳熟……啊!是不是以前背过个课文《宣州谢脁楼饯别校书叔云》?”其中一道声线温柔,却带着独属于那个年纪的活泼,听着便是一股独特的享受。
另一道无奈的声音响起:“那是李白的诗,而且我的佻是人字旁的。”
“里面是不是有句‘中间小谢又清发’,那个小谢指的不就是谢脁吗?诶我要不叫你小谢吧?”
“人家是大诗人,我只是刚好跟他同音而已。”
“啊?你不喜欢吗?”
“……随便你。”
……
不论是哪个小谢,都淹没在历史的尘埃里了。
这世间应该再听不到那声‘小谢’了,只剩下谢佻。
连名带姓,果然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回忆的场景不过是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她再转身的时候,神情只剩下一片淡然。
苏茉带着她和另一个男人生的孩子,拉下了脸上的口罩,略显局促地站在原地,用力握了握手推车的把手,努力对她展开个笑容,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好久不见……能不能,一起吃个饭?”
谢佻看着她,在想当年那个能肆无忌惮地冲自己撒娇的人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