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哭的时候想到了什么?”
程悠悠知道她的意思,但是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现在她们都在一起了,重提那些伤疤并不太好,于是她只兀自埋首在洛子衿的颈间,低声说道:
“没有什么,瞎哭的。”
洛子衿不知信了没,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了一句:
“瞎哭我也心疼。”
天知道她刚才看到这人掉眼泪的时候有多难受,平生第一次庆幸程悠悠还好没进这行,洛子衿忽然不想跟她一起演戏了。
她只是想要跟这人一起生活,谈一段能绵延到生命尽头的恋爱。
程悠悠听到她的话,总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傻笑两声,赶紧把这个话题转开:
“我师父跟我说有家小龙虾的店特别棒,而且顶楼风景和环境都不错,我们去那边吃?”
洛子衿‘嗯’了一声,听到她报的地址,于是打开车内的对话系统,跟司机说了一声。
……
此刻的小龙虾虾皇店内。
谢佻看着桌上上来的啤酒,又看了看一大盆几乎浸泡在辣油里的小龙虾,还能看到点缀在上面的香菜和白芝麻。
她脸皮抽了抽,看见瑛用拇指开了瓶盖,将那瓶雪花啤酒递了过来。
“你们华国是不是失恋了都得喝酒?来吧,我陪你喝。”
谢佻:“……”
她从桌上的盒子里抽出两个塑料手套,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戴上,对瑛露出个标准的微笑,回了一句:
“谢谢,我不喝酒。”
何况,失什么恋能失十年啊?
她未免也太丢人了。
那人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而且为了- cao -持家室在日夜奔波,只有她一个人仍然留在当年许诺要一起走下去的道路上,不肯转头也不肯绕路,看着前路陡然断裂的悬崖,画地为牢地将自己锁在里面……
如果说多年的不见还能有点惦念,惦念着脑子里苏茉曾经的模样,还有她们共同相处过的时光,那么今天的再见,就让她彻彻底底地明白:
她们走不回去了。
前路是断崖,后退也是绝境。
只能挑旁边的路重新开始走,从那层林掩映的山谷里走出,豁然开朗回到人世。
因为她的桃源早就凋零衰败了,哪有什么漫天缤纷的落花,连零落成泥的土都成了沼泽,若是她再待一段时间,她只能带着这段感情入土了。
原本谢佻觉得自己就算惦念着这人直到进了棺材也不会后悔,可是现在看着苏茉愿意为另一人饱受磋磨、努力生活的样子,她忽然明白了:
哪有什么情非得已,只是不那么爱而已。
不那么爱她,所以刚牵了她的手,就被前路上的利刃反光给吓到,以为前方要面对的敌人是整个世界,于是赶忙松开了。
哪怕其实爱人愿意为她遮风挡雨,披荆斩棘,在那风雨和刀剑斩来之前将人护的周全,那人也不愿意了。
所以……
谢佻也不愿意再这样惦记了。
虽然她已经花了大半生去爱一个人,余生没多大力气再去折腾,但是她不想停在原地,她已经迷路太久,是时候给自己找条新的路了。
谢佻垂着眼眸看自己手上拿着的那只即便煮熟了,都还保持在张牙舞爪状态的小龙虾,不紧不慢地剥开了它的壳,刻意用了最笨的办法,一节一节地去扯开。
看,表面上仿佛还披着铠甲,其实里面的肉早就烂熟了,盔甲也不过是虚张声势。
她将小龙虾的虾肉送到口中,动了动腮帮子,感觉到冲天的辣意从舌尖冲到了大脑皮层。
曾被她掩上的那座既不敢再进去,也不愿离开,只能远远看着的记忆中的枯城,就这样被辣意带来的滔天洪水所淹没。
等洪水褪去了,那座城市就再也找不到了,她就能在这片土地上再筑起新的城堡——这次是只为自己一个人而建立的城堡。
对面的瑛被辣的不断的吸着气,拿起啤酒咕咚咕咚豪爽地下肚,但憋了半天还是觉得嘴里都是那阵辣穿天灵盖、仿佛要从她的后脑勺穿出来的味道。
于是她眨了眨眼睛,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这回不说中文了,被辣的语言系统只记得母语,用英语跟谢佻说了无数个夸张的形容词,最后总结出来就只有一句核心——
这简直是变!态!辣!
谢佻恍若未闻,直到瑛给她递了一张纸,笑吟吟地看着她: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觉得辣,能让你也觉得辣我就放心了……”
谢佻疑惑地低头看去,见到她递到面前的方纸巾上,接住了两滴透明的液体,‘啪嗒’、’啪嗒‘的声音,在白色的纸巾上绽开了两朵水花。
她花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眼里落下的泪。
于是她笑了一下,接过纸巾擦了擦唇角,再眨眼的时候,眼中已经再无- shi -润的痕迹。
谢佻对自己做了个约定:
吃完这顿麻辣小龙虾,就把那人忘了吧。
……
半小时之后。
程悠悠和洛子衿在虾皇店的侧门看到了里面走出来的谢佻和瑛,两人都是一副眼睛有点- shi -润,嘴唇整个通红的模样,让她惊讶道:
“师父,这家小龙虾这么辣吗?”
瑛在旁边猛点头,跟她比了个夸张的手势,双手手臂伸直到两侧的尽头,回了一句:
“有这——么辣!”
程悠悠被她的动作逗笑了。
谢佻只是笑着没说话,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跟旁边的洛子衿点了点头,打算回酒店了。
而这颗迟钝的橙子并没有反应过来她们俩的搭配哪里奇怪,只以为她们是正好结伴来外面吃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