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映白没什么心思休息,简单吃过晚饭,在寺内闲逛散心。
守灵这段r.ì子,他就没碰过荤腥,刚才吃的又是素斋,只觉得嘴里淡得出奇,不由得又想起采枫来,这一想,心情又坏了。
也没心思游览大雄宝殿了,揣着肩膀往卧房走,准备早点休息。
就在他走到卧房门口,打算推门进去的时候,忽然发现他临走时夹在门缝中的树梗掉到了地上,可能是职业病越来越严重的关系,就是送殡归来住到寺庙,他也习惯给门做记号。
发现蹊跷后,他原地停下,然后慢慢的后退,侧身躲在了门侧,聆听屋内的动静。
屋内有悉悉索索的响动,好像在翻找东西,很快,就听一个人低声道:“小伍子,快点,人一会回来了,赶紧走吧。”
“这个人一看就是他们的家主,就属他最有银子,来都来了,哪能走空。”
宋映白倒是松了一口气,只是毛贼而已,于是活动了手腕,守株待兔。
不足一刻钟,其中一个又催道:“不行了,你不走,我走!”
“好了,好了,走还不行么。”
话音刚落,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探出头来,朝左看了下没人,再朝右看,就看到了一个拳头。
“啊——”他捂着脸,往屋里栽了回去。
走在后面的那个贼,见同伴被袭击,转身就往屋里跑,才跑出一步,就被后面追上来的宋映白扣住了一边的肩膀。
宋映白左手将他的肩膀扳过来,右手举拳欲打,却在看到这人面孔的时候,停下了。
长得……眉眼有那么几分像采枫,连年纪都差不多。
他突然有点下不去手了,而这人见状,立刻跪下双手合十求道:“爷爷饶命,爷爷饶命,求您别打我,其余怎样都可以。”
这时候方才挨了打那个,捂着口鼻,也顾不得正在滴血,就往外跑,但迎头撞上了几个人,正是听到动静赶来的宋家家丁。
“少爷,发生什么事了?”
被宋映白擒住的小伍子见来了这么多人,马上掉了眼泪,“爷爷,小的娘几天没吃饭了,只想闹些散碎钱回去给她老人家弄口热乎吃的啊,爷爷饶了我吧,千万别打我。”
宋映白倒是不相信他所言,每个做贼的都只会在被抓住的时候才会想起自己的老娘,偷东西的时候,老娘就忘到爪哇国了。
可他长得真的有几分像死去的采枫,这就叫宋映白很难办了。
这时候,庙里的和尚听到动静,也跑了过来,其中一个和尚定睛一看这两位,马上道:“施主切莫听他们的话,这俩人,不,他们一群人,惯常在寺庙附近行窃,很多香客都被他们的偷过。”
宋映白奇怪的反问:“既然是惯偷,怎么不报官来抓?”
“施主有所不知,他们是……无名白。”
此话一出,屋内的人都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所谓无名白就是擅自阉割,却未能入宫当太监的人。
本朝的太监有实权有油水,当不成权阉,混个小头头也能极大的改善自己和家里的生活条件,于是应聘者趋之若鹜。
毕竟参加科举考试,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而且就算侥幸读上了书,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考了一辈子还是童生的比比皆是。
做太监虽然高风险,但同时也高回报,厉害的权阉能把进士们吊起来打。
可见,男人为了权力能牺牲的下限,是没有下限。
可惜岗位太少,而想上岗的又太多,导致有很多擅自阉割的,不能被选入宫,流落在民间。
这些非法阉割,并且失业的人,称之为无名白。
宋映白回忆起刚才他俩的谈话,的确音调有些高,音质也更清脆些。
如果是无名白,那么报官用处也不大,人抓进去了,男不男女不女,关在牢房擎等着闹出事。
所以遇到这种人,一般是打一顿了事,加上招人厌恶,所以每次挨打,打得都不轻。
“爷爷,爷爷,小的自己打,您就别打了,成吗?”说完,小伍子左右开弓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同时泪珠一串接着一串的往下掉。
“行了!”宋映白道:“你们走运,今天是我父亲出殡的r.ì子,他老人家想必也不想太吵闹,你们走罢。”
“谢谢爷爷,谢谢爷爷。”小伍子磕了个头,忙扶起地上的同伴,逃也似的跑了。
其他人见主人家已经做了决定,不好再说什么,纷纷散了。
宋映白一撇嘴,居然长得像采枫,算他走运。
不过,这到底是件小事,随着他处置完丧事,重新回锦衣卫衙门再次当职,很快被抛掷到了脑后。
虽然大事没了,但琐碎的事情,每天一堆。
这一r.ì,他终于得闲坐在温暖的屋内喝热茶,房家墨走进来直搓手,“大人,外面可真冷啊。”
宋映白听着呼啸的北风,赞同的点头,“都立冬了,也该冷了。”
“对了,大人,我给幺零幺做了个项圈,您要是不嫌弃,就给它戴吧。”房家墨说着,打百宝阁上取下一个挂着铜铃的项圈,“是皮子的,结实着呢,戴不坏。”
宋映白一怔,站起身,拍着他的肩膀,一脸悲痛的道:“都怪我,竟然忘了告诉你,其实幺零幺死了。”
“死了?”
“年纪大了,最近天气又转冷,得了病,就去了。”谢中玉啊谢中玉啊,你的狗缘还真不错,居然还有人惦记你。
房家墨感受到了世事无常,“这……唉,不过,它确实有把年纪了,有的地方都掉毛了,狗的寿命实在太短了。”
宋映白配合的道:“希望它安息。”
这时候,有校尉来敲门,房家墨出去听信,很快重新进来道:“大人,刑千户叫您去一趟议事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