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映白盯着头顶悬挂的镂空银熏球。
睁开眼睛之初, 看银球是模糊晃动,摇曳重影的,现在过了大概有一刻钟,它变得越来越清晰, 意味着他彻底清醒了。
不过, 问题来了,他不记得自己床铺上方挂过这玩意,现在究竟身在何处?
他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见到了黎臻……然后被背下了楼。
不是吧, 难道把他送回了自己的小院,正好碰到伯父搬家, 就把他搬到新宅邸了吗?
因为他注意到被褥的料子和帐内陈设奢华,少说是个富足的官宦家。
完了, 伯父要问自己为什么醉酒了, 会不会疑心自己不满意过继?
想到这里,脑仁开始疼了, 宋映白揉着太yá-ngx_u_e, 缓缓坐起来,“来人。”
醉酒要不得,不仅伤身还耽误正事, 他保证, 这绝对是最后一次喝醉。
“宋公子,您醒了?”这时候一个小丫鬟笑着拉开床幔, 一边挽着一边唤其他人, “公子醒了, 快拿茶水来。”
很快又有一个丫鬟端着茶水款款走进来,双手奉上给宋映白,“您慢用。”
宋映白根本不认识这两个丫鬟,而且他叫自己宋公子,那么肯定不是在伯父家,如果是伯父的新宅,里面的下人会叫少爷,而不是外道的宋公子。
他有不好的预感,“……你家主人是黎佥事?”
端茶的丫鬟颔首,“是呢,这里是敬国公府。”
宋映白清醒自己没喝茶,否则非得一口呛死,“那黎大人现在身在何处?”
“他去衙门了还没回来。”丫鬟道。
宋映白看向窗外,果然天色还不到傍晚。
此时不跑,还待何时?宋映白忙弯腰拿过脚踏旁的靴子,蹬上就往外走,“告诉你家少爷,我先告辞了。”
这时候俩个丫鬟忙追上来,“宋公子您留步,老国公吩咐,如果您醒了,叫您过去一趟,他想见见您。”
“……”宋映白逃跑计划只得搁置,对方是国公又是长辈,不能不辞而别,他稳住心神,“原来老国公在府中么,那么快带我过去吧,我得给他老人家请安。”
那俩丫鬟相视一笑,“这就带您过去。”说着,在前面带路。
而宋映白则拿起刚才没喝的茶水,一饮而尽,提了一口气,“好的,走吧。”
老国公年轻时可是带过兵,立过军功的。怀着对军人的憧憬,宋映白忐忑不安的踏进了老人家所在的院子。
得到通禀进去后,就见一个花白胡子的瘦削老人家,正坐在一张桌子后,低头细心的擦拭一柄宝刀。
宋映白躬身作揖道:“晚辈宋映白拜见国公大人。”
敬国公闻言抬起头,瞧了宋映白一眼,便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来到他跟前,上下打量。
宋映白斗胆抬眸对上老人家的眼神,就发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十分奇特。
没错,是奇特,他小时候第一次进动物园,看到大熊猫好像就是这种眼神,充满了好奇和欣喜。
敬国公就跟瞅珍奇动物似的看他,宋映白暗暗流汗。
敬国公缓缓点头,好像还挺满意的,“你就是我们家臻儿的朋友吧,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他跟谁亲近,我可得仔细看看你。”
宋映白立即辟谣,“黎大人是晚辈的上官,晚辈不敢高攀。”
敬国公听了这话,眉梢动了动,竟然露出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
宋映白不知道他有什么可笑的,正纳闷的时候,就听丫鬟唤了一声“少爷。”紧接着黎臻就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直接问宋映白,“你酒醒了?”
不等宋映白说话,没想到敬国公突然幸灾乐祸的笑道:“臻儿,他刚才可说他不是你的朋友。”
“……”黎臻瞅了眼宋映白,才道:“祖父大人,我们还有事情要说,先告退了。”说完朝宋映白使了个眼色,“跟我来。”
宋映白忙朝老国公拜了拜,随着黎臻一起退了出去。
两人沿着回廊往外走,宋映白走在黎臻后面,愈发悔不当初,千不该万不该,最最不该喝酒,被黎臻抓了个现行。
黎臻斜光偷瞄宋映白,说真的,他刚才被祖父那句话捅了一刀,祖父虽然爱开他玩笑,但不会说谎,不是朋友这句话,一定是宋映白亲口说的。
他之前还说他俩之间有什么命的友情,转眼就变卦了,还说他喜怒无常,他看他也差不多。
可谁让是他先对不起宋映白在先,再说有可能是宋映白为了应付祖父随口说的,他俩应该还是朋友,于是驻足回头,想和他说句话。
不想宋映白心里有事,还往前走,就这么撞到了黎臻身上。
“酒还没醒呢?”
“醒了,醒了。”宋映白道:“早就醒了,谢谢黎大人借地方让我醒酒。”
黎臻觉得这是个好时机,于是抬手拍了拍宋映白的肩膀,客气的笑道:“没关系,谁让咱们是朋友呢。”
诶?一顿酒的功夫,他俩又成朋友了?前几天对他横眉冷对,动辄揪衣领,这转眼两人就和好了不少,还升级成为朋友了。
宋映白瞄了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又看了看一脸诚挚笑容的黎臻,说真的,黎臻笑起了是很好看的,但此刻他却不敢享受这个笑容,只觉得头又大了,想不通黎臻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大人,这使不得吧……”
没想到黎臻就势将胳膊全都搭在他肩膀,揽着他的肩膀往外走,就像朋友之间常见的那种勾肩搭背姿势,并朝他笑道:“有什么使不得的,我想通了,从今以后咱们两个就是朋友,嗯,好朋友!”
朋友两个字咬重音,好像故意强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