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佳。”
他清了清嗓子,从刚才险些失去控制开始,他就像失去了喉咙一般忘记说话。现在总算因为担心对方的身体,稍微振作起精神。他不清楚向导一般是怎么应对体质上的问题,但纵使对方是高级向导,如果芥蒂有人在身边不好意思吃药,那可不必见外。
“费佳,我还可以这样称呼您吗?”
“当然。”
高级向导表现得似乎早就想和他叙旧似的望过来。
“是有好久不见了,尼古莱。有七年没见,最近在忙什么呢?您的事迹我倒是有听过一些,不过您知道,传言里总是添油加醋的成分更多。”
果戈理没想到一上来就是如此尴尬的话题,他语塞了一秒,摸起脖子。
“我能有什么事迹?还不就是……”
——还不就是七年前被捉到劣等体质,像重病患者一样每月频繁出入医研场所?别的实习哨兵都去毕业转正了,他住院;同龄人都有上战场的资格了,他像老年兵一样打扫军营。闷得实在忍受不了,他也偷偷混进正规队里,刚接触到敌人的外围防守,身体就开始不行——不仅失控昏迷。意识消失之前,还进入标准的狂躁状态。
“经常被判个十年八年,还经常被莫名其妙减免刑罚……”
果戈理掰着手指给陀思妥耶夫斯基介绍当时的伤员人数,敌方估计要感谢他的贡献。比起好运,他倒是一点也不输给陀思妥耶夫斯基。
“哪有您那么传奇,十六岁参与国际会议,二十岁出头被荣升国际高级向导。全世界只有十几个高级称的战士,您算一个!咱们俩一个算在天上,一个算在地底下。您就和俄罗斯的金子差不多……您问我的事迹?还是别取笑我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听得饶有兴致。
“您的工作偶尔也包括地下勘探?”
“嗯?怎么岔到那里去的?”
“刚才您以为我是幻影,不过在一般审讯的过程里,只有被审者记忆中的家人、恋人、敌人会被作为幻影制作出来吧,为什么会觉得我也是一个幻影呢。”
见果戈理视线游移,陀思妥耶夫斯基紧跟着追问。
“这么回答我吧,我是您的家人,恋人,还是敌人?”
“朋友,当然是朋友!绝对的朋友,所以……”
阳光从窗外飘进来,让陀思妥耶夫斯基精致的脸庞如同罗马时期的雕塑一样,在眉宇松动的时候,具有着某种难以磨灭的古典美。经过这几年的变化,对方也有点太好看了……果戈理纳闷地望着这个人。
为什么这么好看?
“原来是朋友。”
高级向导看起来既有点失望,又松了一口气。
果戈理显然没准备好应对自己的紧张感。他又想问对方身体感觉怎么样了,他自己倒是没事,哨兵的身体恢复力极强。但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又和他聊起了他的工作,似乎对劣等哨兵的无聊日常格外有兴趣。他被动地回应着,忽然从玻璃的反光里注意到自己的造型问题,在狱里的时候,他几乎一直昏睡,听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脚步声才猛然惊醒,头发现在还随意地散乱在背后,一直被他藏压在斗篷里面。
这实在不属于他的风格,他边聊边梳起头发,现在总算有空余收拾它们了。随着他开始收拾造型,他的心情也跟着敞亮起来。
“话说回来,”果戈理咬着辫绳,“我以为出门的时候,我们起码会被拉住问话。结果一个士兵也没遇到!”
“因为那个紧急通道是专为少数人设计的,知道的不多。我也提前关闭了监控系统。”
“那我现在算是越狱身份?”
“这只是暂时的,不过确实,这几天尽量不要出门,”陀思妥耶夫斯基说,“我为您安排了一个落脚的地方,能够缓一时之急,一会儿您就看到了。”
“我做的真正工作是什么呢,危不危险,是不是要上战场?”
“这就要看情况了。”
果戈理点点头。
不上战场的话,只要药剂够用,上次那种的惨况大概不会再发生。陀思妥耶夫斯基应该也知道这一点。果戈理绑好头发,将麻花辫丢到肩后去,那他到底要做什么呢,他继续连珠炮似的一串提问,其实也是为掩饰刚才的某种冲动。他天生容易被美景所吸引,现在有点不好意思死盯着人看下去。
“送信?间谍?暗杀?清洁工?”
“看样子,您依旧是信不过我,”陀思妥耶夫斯基淡淡地说,“您预料的工作要么没有物质保障,要么没有安全保障。这是我会请您做的事么?”
倒不是这个意思……果戈理想,像他这种情况的劣等兵,总不能赶上秘书或者保镖这种好职位吧?他偷偷瞅着,对方这么美的眼窝与鼻梁,应该落一枚亲吻,起码也要有人赞扬——想到有人会为对方这么做,他的一腔哥萨克热血就没处安放,而就在他闷头这么腹诽着的时候,脑子里出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声音。
您也变得很帅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