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咬了好一会儿之后,田恬自觉无聊,才放下布巾,那布巾只稍稍沾s-hi了一些,但却丝毫未破。他往被窝里一钻,便不再动弹。
奚曦飞跃出屋子,几下便已消失在夜色里。周围很静很静,只听到耳边的风声。他脚下的路便是逃难而来的方向,只是略过了许多弯路,周围越来越死寂,空气里越来越浑浊,奚曦的眉头一点点皱起。
到丰宁县的时候还未到半夜,奚曦掩鼻走在街道了。风呜呜地在街里窜过,两边半吊的木门时不时地“吱呀”一声。矮墙底,木门边,乱石丛,他都一一看了过去。转过一圈,没有丝毫记号。稍一提气,他便飞跃向宁左村。
宁左村还是与离开的一样一般,凌乱而寂静。奚曦站到昔日家门口,目光往下一扫,便在一堆碎石处蹲下。他看着碎石摆的图案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望了望身后方向。身后正是当时避难的大山,他没有犹豫,便飞身入山里。
还未到那山洞,奚曦便顿下脚步,两道黑影落到他跟前。他看了一眼那两人眉后的星纹,问:“你们主子呢?”
“在霖露镇。”黑影答道,“属下给奚二少带路。”
奚曦点头,跟着那两道黑影往霖露镇奔跃。霖露镇便是在丰宁县西北处,未有受灾。
奚曦到达一座院邸的时候,谷梁钰正披了薄披出来。
“表哥。”谷梁钰喊了一声。安排在宁左村等消息的暗卫一见到奚曦,便传递了消息过来,那时谷梁钰正躺下没多久。
“进去说。”奚曦道。
谷梁钰没有说话,只跟在他身后。
奚曦把他们遭难的事告诉谷梁钰,也提了现下在做的红苕吃食的事。他道:“我不会有事,倒是你,怎么就搅合进来了?我记得,你一直只想做个富贵王爷而已。”
“嗯。”谷梁钰点头,“不放心你,便过来看看。”
“那你也只消私下派人过来就成,怎的还亲自过来,不知道水灾之后必有疫病吗?”奚曦叹道。
“其他人过来,便不会如我这般顾虑这座城了。”谷梁钰道。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凄惨的境地,简直就是一座死城。
奚曦沉默。若是按照其他皇子的手段,直接封城焚烧,而治理的银子就贪墨了去,也算差事办完了。
“你看,就算我出面了,那些个所谓钦差还在京里未动身。”谷梁钰道,“到时候疫毒扩散,周围的百姓该如何?”
奚曦叹息:“有田相在,他们也不敢太过。你这么突然出来,稍是冲动。”
“奚家低调,可他们照样忌惮。”谷梁钰道,“就连我……退了又能如何,皇兄们消了戒心,父皇未必没有忌惮。”
奚曦想起他早年的处境,只能叹息。
“表哥以后有何打算?”谷梁钰问。
奚曦望了他一眼:“自然是不会回去的,不管怎么说,我与恬儿在这里,对你好,对我们也好。现下时局混乱,钰儿实在不宜牵扯进去。”他说的这句话谷梁钰肯定能明白,众皇子中,只有谷梁钰身后有若弥大将军和五十万军的背景,其他皇子身后要不是笼络多一些的朝臣,或是私下经营买卖广一些,都比不上谷梁钰的后台硬。所以,若弥的皇帝也是对他的六皇子有所忌惮。
“表哥若是想继续留在这儿,”谷梁钰知道他会这么回答,“躲过一次灾,能确保躲过每一次吗?”
奚曦自然是不能保证的,就像这次水灾,河堤垮下是一瞬间的事情。丰宁县这么多人,看着雨下大,哪里能想到河堤这么快就垮了。
“表哥即使打算以后带着云淡去他地,”谷梁钰道,“钰儿也是希望这方百姓能安然度过一身,而不是颠沛流离。”
“你要修河堤?”奚曦抬眼。
“是。”谷梁钰点头,“建一座空城,远没有稳固一道堤重要。丰宁县清理干净之后,不管什么时候什么人都可以重建。可若不稳固河堤,水灾还是会来,新建的城还是会垮。”
“你若掺合进来之后,你的皇兄们日后肯定会盯住你了。”奚曦道。
“我已经站在这儿了。”谷梁钰淡笑。
“那你小心些。”奚曦顿了一会儿之后道,“我现下几个月都住在狗尾村,若是有事需要,直管让人来找。”
“嗯。”谷梁钰点头。
奚曦看了看时辰不早了,便匆忙离开。到狗尾村的时候,天已微亮。奚曦洗了一个澡之后,才进屋看了看恬儿,那人正睡得香,他淡淡一笑,替那熟睡的人掖被角,随后便轻手轻脚地出门了。
奚曦给家里的水缸拎满水,做了早饭,便拿上两个包子,赶着马车上镇了。马车里放了满满当当的红苕吃食,今儿个答应了掌柜的送去的。
掌柜看到奚当家如约送来一车,也是咧嘴笑开了:“今儿个奚家夫郎没来?”
“是,昨儿个累坏了,”奚曦道,“今儿个好好歇一歇。”
“狗尾村确实远了些。”掌柜道,“得亏奚当家置办了马车!”
“是!”奚曦点头,拉开了车厢帘子。
掌柜招呼了伙计过来帮忙卸下东西,顺带过称,一边与奚当家进里间谈价格。
“奚当家,你看这价格怎么算?”掌柜问。
“掌柜给定个价,咱看着差不多便成了。”奚曦好说话得很,昨儿个从掌柜手里拿了三百五十两银子,也知他不会苛扣。
“这么着,那‘春雨’和……条状的便三十文一斤,”掌柜试探着开口,见奚曦并无不悦,又道,“而那小疙瘩便三十二文一斤,如何?”
奚曦点头,这比田恬的低价高了许多:“这春雨是咱夫郎给吃食随兴起的名。本来那丝状的是叫粉丝,条状的是叫粉条,而那小疙瘩叫做凉鱼!”
“哈哈……”掌柜笑道,“贵夫郎是个学问人!本还琢磨该怎么起名,现下就捡个现成。”他知道新出的吃食不一定会有名,还打算找人想个名儿来呐!
奚曦一笑,不过细下一想,这东西毕竟是红苕做的,竟比r_ou_卖得贵,会不会亏了?奚曦有些担心地望了掌柜一眼,老实道:“掌柜,这价钱很好,只是……会不会有人买?”
“哈哈……”掌柜第一次与这么实诚的人打交道,闻言不禁笑道,“外面都没有,只有我们珍馐楼有,还怕卖不出去?”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奚曦窘道。
“我明白,奚当家放心,虽然奚当家与尚船主相熟,可某是珍馐楼掌柜,自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掌柜道。
奚曦点头。掌柜这句话也是告诉他,价格高会有尚船主的原因,但却不会因尚船主而胡乱给价。
“再有,这价格怕是只能用两三个月,”掌柜道,“某在这儿先与奚当家打个招呼,届时肯定会降,但也不会降太多。”
“哎,明白!”奚曦点头,“谢掌柜!”
临走的时候,掌柜还让伙计打包了一份糖蹄和酱牛r_ou_给奚曦带回去。奚曦很是不好意思,连连道谢,心道这掌柜又仗义又慷慨!直到个把月之后,无意间听得这红苕吃食的菜价,惊得当时便懵了。这大约就是物以稀为贵了!
有掌柜赠送的两个吃食,奚曦便不用去买蹄髈了,只消买些新鲜蔬菜便可。至于红苕,他还是去买了一些回去,做顺了之后,村民的手脚越来越快,红苕怕会不够用。昨日买了一些杂粮面却是数量不够,奚曦今日又买了些回去,打算回去便分发给村里人。不管是为了封口,还是犒赏,都是要准备些的。末了,又拎上一袋子细面,奚曦便离开了镇。
待村民们收到奚家分发的每户十五斤杂粮面的消息时,整个村里都沸腾了。
“大家静一静!”里正的大嗓子堪比扩音器,一下子让村民们闭了口。
“大家也知道,咱做出了这吃食,也亏得珍馐楼掌柜赏识,能卖得个好价钱,那掌柜要求咱这两个月只供珍馐楼也不过分。”奚曦道。
“是!咱是替奚当家上工的,不会私自售卖!”村民们应道。
“吃食是大伙儿一起做的,我分发每户十五斤面的意思,就是大家在这两个月里不要将做法传出去。若是要帮扶亲友的,便是得在两个月之后教,咱都不会有话。”奚曦道。
“自然不会让奚当家、奚家夫郎为难!”大伙儿的声音齐整整的。
“还有,在这两个月里,大伙儿好好学这个吃食做法,以后在家便可以自己做了去卖。我们与珍馐楼掌柜说好了,大家将这吃食送过去,只要吃食验下来合格,他便收下。”奚曦道。
“欸?那奚家夫郎不带着我们做了?”村民们诧异。
“咱开这个吃食的……作坊,”奚曦道,“也是为了让大家一起努力,找个赚钱的路子。既然路子找到了,我们便不用拘着大家。还望大家在这两个月里再努力一把,多找些路子出来,两个月后大家各自做什么都凭大家自己决定,最好不拘着一种来做。”
村民们想了想,有些不太明白。
“若大家都做一种吃食,那价格肯定会落下去。还有外头人若是琢磨出法子,那价格更是会降。”奚曦道,“若村里拿出去的是不同的吃食,那便都有的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