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阳台上我就觉得一股热气扑了过来,蹬蹬蹬后退几步,山贼在下面看见我,倒是叫了声:“伟兵,要不要去吃饭。”
我伸出头去说:“给我带两面包上来。”
于是我就站在阳台上,看他走远。
然后再想起蛤蟆。
蛤蟆一直很瘦,长的也不算帅,宿舍里最帅的人就是我,虽然他是隔壁宿舍的,就连他们四个都加起来,还是比不上我,这由我去打饭,负责打菜的妹妹看到我都会多打点给我可以看出来。
所以他们要吃肉的时候都叫我起打,连鸡腿都可以挑大的要。
就蛤蟆不要我帮忙,当初我一直觉得奇怪。
平时没有事情的时候在宿舍一般是打牌,两宿舍8个人正好是一桌,只有蛤蟆不加入,他一直是个阴郁的人,面无表情的,没有事情也只是闷着头睡觉。
那天宿舍几个人都跑去上选修了,我选得和他们不一样,只好留守,闲着无聊,过去问他们要不要开一桌,谁知道只有蛤蟆一人留着。
他抬头说没有什么事情就别进来了,我扫地麻烦。
我特烦他那张脸,说帅不帅,一双眼睛寒的让人不舒服,也不进去,我就站宿舍门口运足真气大喊:“一缺三。”忽拉拉探出几个脑袋,我说要不要打牌?
我说打牌的话到我宿舍去,没两下就拉到几人,转过头就冲着他笑了两声,哥们还不想进去呢?
打牌的结果就是还是无聊。
无聊是什么,就是你找不到任何事情做也提不起兴趣做任何事情还是你做事情的时候仍然感到无聊,爷爷的就是无聊啊。
然后不知道有谁提议说看片吧,我说有什么好片,他说就那几片了,回宿舍拿了几张盘。
我说你知道吗?上次和胖子去电脑城,才一进去就有人问,小兄弟要盘吗?
我说什么盘啊,他就说VCD游戏了什么的,我说不要,然后那个家伙跑去问胖子,你要毛片吗?
哈哈。然后呢?
然后胖子很火一直说我像这种人吗?我像吗?
我说像得不得了,他骂我操,你给我走后边去,结果又一个人过来问他,你要毛片吗?然后再问我,要VCD还是游戏。
说话间有人过来,然后门就关了起来,看片。
没过多久突然有人大力敲门,我们问谁啊。
他说我是辅导员,连忙关机子,牌仍然散落在床上,我下去开门。
我说有什么事情吗?
他站门口穿件T恤,不知道是哪个班的辅导员,眼睛往屋子里瞟了瞟呵呵笑着说怎么把门都关起来了,做什么呢?
我说打牌啊。
打牌用得着这么多人吗?
人多热闹,
热闹啊,以后打牌门开起来吧,这样闷着,热。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说道,天气太热,别打太晚了。
进去的时候有人问,他怎么知道?
我说真是奇怪,你去拿片的时候有人看到吗?
他说大家都是一条道的,谁会去说啊,不过我看见蛤蟆出来看了我一眼。
哦
第二天见到他的时候我也没有说话,做事情讲究的是证据,我才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和他翻脸。
我们班和他们班一起上大课,所以时常可以看到他,单个人抱本书坐在后面,行动的时候也是一个人。
那人真是阴阳怪气的,我说。
旁边有人漫不经心的说那个蛤蟆啊,就是奇怪,叫他玩也叫不动,天天跑去游泳。
什么地方去游泳。
我非常感兴趣,想整人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没过了两天,蛤蟆就跑去游泳,我也跟了过去,校内的游泳池还算大,有个单独的换衣间。
很粗糙的一间小小的房间,一格格的柜子用来换衣服,没有锁头。
我的计划是把他的衣服拿出去扔掉,叫蛤蟆穿着泳裤回宿舍,光天化日下半裸奔,这招狠吧。
反正也没有人看守那试衣间,我抱着毛巾,光明正大的走进去。
基本上我也不算坏人,只是有点记仇,今天天气并不好,所以来游泳的人也不多,试衣间应该没有什么人。
我推门进去,然后就像天下打了一个雷把你劈了一下,哗一下楞住。
两个人抱着亲嘴。
昏天黑地。
这还不是什么,重要的是那两个人都是男的。
一个人很瘦很瘦,手臂环着另一个人的脖子,吻得很投入,那手臂很白,有青筋爆出来。
我看,居然是蛤蟆。
他们像是没有感觉我的到来,我不敢再看,退了出来。
隔了很久,蛤蟆才从换衣间间里出来,没有什么表情,我偷偷看了他两眼,他的嘴唇很红。
出奇的鲜艳。
他下了水,只穿一条泳裤,包得紧紧的,两条腿很瘦,但是线条漂亮,上身仍然是瘦,还有点肌肉,莫名其妙的。我忍不住看他。
在浴室里他和那个男人热吻,我看到他黑漆漆的头埋在那个人胸前,然后那个男人粗鲁的抓住他,近乎于咬的,野兽一样的力量。
他**的声音很沙哑,我在一旁浑身发热的看着,就躲在门的后面,他们没有发现。
在阳光下还可以看到蛤蟆胸口红色的咬痕,他的脸色却是平静,看不出什么反应,我在出来前忘记他的衣服拿去扔,现在倒是有点后悔。
他从水里浮出来,头发甩了甩,水珠溅起来,我吞了口口水,还是决定先走。
天气有点阴,黑沉沉的云压下来,我暗暗的说,要下雨了吧。
回到宿舍的时候果然霹雳扒拉下去雨来,面筋似的雨砸下来,有点痛。
衣服半湿,我没有带钥匙,在门口砸了半天门,心里想,骆驼快点来开门。
骆驼今天没有课,应该留守吧,结果还是没有出来,我发短信问他,你人死哪里了?我没有带钥匙。
他回了一条说我现在和漂亮妹妹约会,为了他未来人生的幸福,叫我先在门口等,还是随便找家宿舍蹭,晚上会带些好吃的给我。
我又回,你最好给我滚在外面别回来,剩下几个人呢?
他回说,山贼出去挣外快,猴子回家补身体去了,你就乖乖的等着,俺泡完妹妹再说。
爷爷的,真不讲义气,我关上手机骂到,抬头见蛤蟆从走廊处走了进来。
浑身湿透,衣服贴在身上,我问,宿舍有人吗?
他抬起头说没有人,怎么了?
那就先收留我一下下吧。
他没有说话,点了点头,推门时候看了我一下,我慌忙跟了进去。
今天不会再扫地了吧,我笑着说,然后看他极其自然的,将湿了的T恤脱掉。
还是有种被雷劈的感觉,一整片光滑的背,皮肤看起来很好,有弹性,如任何毛片上的女主角,他的身材其实还不错,肩膀宽,腰细,一个倒V字收上来,蛤蟆将T恤扔在椅子上说我去洗澡下。
我几乎说不出话来,听到洗澡间里哗哗的水声人有点发楞,那水是怎么流过他的身体,滑下来的时候皮肤又有什么感觉,刚才那个男人是谁,这样亲他也不怕被人发现,他们这样亲热应该做过了吧,男的跟男的要怎么做?我胡思乱想起来。
突然他打开门说毛巾帮我拿一下,我跳了起来,翻着箱子找到那毛巾,递给他,他的手从开了一条缝的门里伸出来,带着水珠。
我斜眼看过去,浴室里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什么,隐约看见光裸的身体,我悄悄吸了口气,然后慌乱的说我先走了。
再留下来我怕兽性大发。
结果那天晚上我穿着湿衣服浑身发抖的在食堂等骆驼到9:00,那食堂快要关门,扫地的老大娘频频用眼光问候我,骆驼回来的时候不由分说先爆踩了他一通,他一边哭一边说为什么打我啊,我说你让爷等了这么久不踩你我踩谁啊,靠见色忘友的家伙杀无赦。
他举着手中一袋东西说我这不就给你打包了回来吗?
我狼吞虎咽似难民,一面含糊的说算你识相。
可能是湿衣服穿太久了,回宿舍睡到半夜,觉得热,黑暗中睁开眼的时候,很安静很安静,安静中我听到自己沉重的心跳,扑通,扑通。
热,迷糊中想起蛤蟆的唇那样的红,还有他一整片光裸的背,突然间就勃起了。那热流一路往下,我几乎哭出来,我居然因为想他勃起。
半夜起来冲冷水澡是不现实的,匆忙间想到的美女都是空白着脸,惟有蛤蟆的脸一点点,一点点的清晰了起来,那天晚上我想着他的脸**。
第二天委靡不振的,上课的时候山贼从后门溜进来,刷一下坐我身边,管理学老头子抬起眼咳嗽了下,山贼装得若无其事的。
我说你的外快捞得怎么样?他一面从包里掏出块面包一面低声的说,马马乎乎了,糊口而已。
他说为了能尽快把他小老婆娶回家,怎么赴汤蹈火都可以,我说你那小老婆晚一天娶就少一天的钱,电脑降价爆快来着。
他说你是不是妒忌我和小老婆的恩爱啊,我痛骂,你小老婆回来了没有,没有的话也许就是别人的大老婆或者儿子了。
然后我又说,怎么找女朋友啊?
山贼用着奇怪的眼光看着我说,你不是准备守身如玉到毕业吗?
我说哪个人他妈的造这谣。
他说没有见到你对谁感兴趣啊,怎么现在想发情?
话还没有说完下课铃就响了,抬起头的时候见那老头阴险的看着我们说,同学,话说完了吗?
我说谢谢老师关心,还没有说完决定继续说呢。
然后低下头问山贼,要怎么泡妞啊。
山贼告诉我,如果你对一个女孩感兴趣的话先要送她一些小礼物,约她去看电影聊聊天之类的,然后她如果不讨厌你的话就可以水到渠成了。说完还艳羡的拍了拍我说,兄弟,你那张脸骗女生,保管你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我说这也太麻烦了吧,所以我想出自己的法子。
去食堂的时候我看见前边有一妹子,看起来还算眼熟,我问骆驼她是谁?骆驼说是隔壁班的班花啊。
我笑,就她吧,过去帮她挤开身边的人,我问她,打饭辛苦吧。
她香汗淋漓的说很辛苦,然后我再问,以后我帮你打饭怎么样?
结果她就成了我女朋友了。
原来以为有了女朋友日子可以不同,妈的,都是假的,不知道为什么山贼他们爱看走过去的美眉流口水,那贱样,我恨铁不成钢啊。
那班花叫小莉,对我真是千依百顺的,没什么意思,但是还要给她打饭陪她买东西,没几天我只觉得烦,看骆驼乐在其中和临班一个妹妹约会,我觉得纳闷。
问,你怎么这么喜欢约会啊。
他说妹妹漂亮,依偎在身边的感觉真叫好啊,怎么,你对她们没有冲动?
我笑笑,没有回答,想想真是邪门了,最近怎么想起蛤蟆那张脸就觉得热,莫非真的不对劲。
接受这个事实我非常的平静,源于各种毛片的**,山贼是个毛片王,他的生平乐趣之一就是收集各种毛片,现在网上片那么多,有时候他也下些同性恋的片来看,我们在一旁耳濡目染,就是纯洁如我都被教坏,同性恋,同性恋算什么。
晚上的时候我翻来复去睡不着,第二天顶着个熊猫眼,我在床上懒洋洋的说我不去上课了,山贼说你做什么,我说我高兴睡觉还不成。
这两天见谁没有去谁就帮忙点名,惯例了,山贼骂咧咧的走,我听到在走廊上说,什么?蛤蟆也不去,今天是琳琳的课,一下子少了几个,她不点名才怪。
蛤蟆也不去?我有点精神了,翻身起来慢腾腾的刷牙,心里很得意的想,就他一个人留着啊,后来我分析,原来在那个时候我已经起了坏心,但是人不坏,那还叫人吗?
我带着两片片子去他宿舍,敲门的时候他问,你来做什么?
我说无聊,反正翘了课,一起看片吧,见他没有反对,就挤了进去。
开机,光驱弹了出来,我把片放进去,那是我去翻山贼柜子,他分类表明的极品片子。
声音开得不大,但是那**还是一下子充满整个房间。
我偷眼瞟蛤蟆,他先是没怎么注意,渐渐的开始坐立难安,然后他站起来要关机子,他说别看了。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反身拉了他过来,蛤蟆很瘦弱,手腕甚至是纤细的,他挣扎起来,说你做什么?
我说你让我上一次。一次就可以了。
他发了疯一样的挣扎,我使劲的压住他,用力把他惯到床铺上然后压了上去。
我的力气大,他终于明白了事实,躺着没有动。
我说你别叫,叫出去大家都不好看,压在他身上的时候才感觉到他皮肤的紧绷和弹性,我伸手探进去,
他咬着牙果然没有再叫,我看见他眼睛里射出的怒火,我说,反正你又不是没被上过。
他轻蔑的别转过头说,畜生。
那一字一句突然浇熄我的兴致,我翻身下来,躺在他身边说,真没意思。
他说你都看见了,我说是的。
他对着我的眼睛说你为什么这样做。
我想了半天,好象找不出理由,就老老实实的说不知道,那天以后见到你就想上。
他扬手啪的一声打了我一个耳光,手劲很大,我一边面孔偏了过去,然后听蛤蟆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滚。
有点懊恼的回宿舍,以后的两天因为我的脸莫名其妙的肿起来而遭到很多人的关爱,谁也没能盘问出为什么,结果这件事情成了个历史疑案,骆驼他们一直很好奇我是做了什么才会有妹妹对我这张俊脸出手。
可惜他们不知道是个男人打我。
很快过了半个学期,上课,逃课,打游戏,碰到美女老师也会**两下,那个班花和我分手了,我也没怎么黯然,因为我一门心思的放在蛤蟆身上。
他上体育课我打篮球。
他去图书馆我也去借书。
他到教学楼305我就不会去306。
有人纳闷,我说我们兄弟间感情好呢,你看着眼红啊,他们也没怎么说话。
结果我的期末考试奇惨无比,即使在众多兄弟的帮忙下,仍然有老师放话说要挂我科,结果我也真的挂了。
蛤蟆看到我成绩单的时候没有说什么,我和他一同去系办拿的,他问我,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我说好啊,去哪里?
他不说话,我跟着他走,他带我去了个工地,指这一堆水泥说搬吧。
我看了他两眼,见他沉默的低头,瘦瘦的肩膀一下子扛起两袋,我说行啊,看我一天内搬完它。
暑假的时候我没有回家,陪他在工地干活,工资不算低,但是也不高,吃的东西很粗劣,但是晚上可以一起打牌,蛤蟆的技术还算不错,比不上我,比起其它人是要好很多。
工地很热,没有电扇,我的汗流下来又干,凝结在衣服上成厚厚一层白霜,也懒得洗,说实话这么大我还没有受过这苦呢,但是蛤蟆没有说话,我也不能示弱,总不能叫他看轻我去。
领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我的手进入有些颤抖,蛤蟆说我们走吧,我说去哪里?
他带我去蹦极,非常高的一个悬崖,从上面看下去,江面上的船小的几乎看不到,我的腰上绑了绳子,他说一起下去吧。
很难形容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从高空跳下去,明明腰上有了防护措施我仍然还是控制不住那种下坠时带来的恐惧。
但是刺激。
整个人投身在虚无中,灵魂仿佛也漂浮了起来,但是这种感觉并不差。
我下来,蛤蟆问我,如何?我说我本来就喜欢蹦极。
他说好,继续跳。
一整天我们都在跳,那个蹦极的人好象和蛤蟆熟,所以蛤蟆塞给他一笔钱后他也没有说什么。
蛤蟆问,什么样的感觉?
那是我跳了十次后他这样问,踩在地上的时候我晕忽忽的说,晕。
他说继续跳。
然后我又跳了十次,绳子在腰上磨下一层油皮。
他说现在呢?
我看着他笑,你就是不喜欢我也不要整我,这算什么?
他一拳打在我身上说谁让你喜欢我了,你以为同性恋这么好做啊,就像这蹦极,你跳下去感到刺激,但是一直跳呢?你能一直跳吗?
蛤蟆有点冷淡,他说这是下坠,他只能一直坠下去爬不上来,伟兵你何苦进来掺和,你现在觉得新鲜,以后呢?我终于没有说话。
然后看了蛤蟆一眼,走了。
还有一个月的假期我也没有回家,随便找了个工打,玩了一阵子就上课了。
山贼在一旁问道,伟兵,你不是和蛤蟆很好吗?他怎么还没有来。
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突然间想起那天晚上,我离开他,单独一个人走在路上,整个城市好象只有我一个人,蛤蟆永远不会知道,那天我还是哭了。
我说你们看片吧,别吵我,然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END
直到地老天荒
我在很久以后还想不起我和他第一次是如何见面的,只记得那天有阴郁的云,大朵大朵厚重的,压在天空上,让人喘不过气。
我穿着小小的黑色的西装,将头发全部往后梳理,带一块薄薄的手表,站在人群中,胸口佩朵小白花,奇怪的是那时并不觉得悲伤,骨灰盒上的人离我很远似的。
实际上也是,紫檀木的骨灰盒上两张照片,黑白。
原先的色彩斑斓到了现在也只是黑白。
我恍惚记起,当时他爱浅色的西装,而她呢,一身娇嫩的颜色,和他在一起,不是不相称的。
我在这样一个葬礼上权当布景,别人的哀戚在我眼里并不真实。
那两个人,求仁得仁罢了,闹了这样的久,也该有个收尾,他对她不忠,外头有了人,她每天花枝招展的出
去喝酒,也不见得守身如玉。但还是不肯拆开,所有感情消磨殆尽,也许是不甘心吧,那天他要出门,她亦跟去,跑车风驰电掣而去,没有回来。
他们和大卡车相撞,血肉模糊,分也分不开,只得一起火化了事,骨灰分成两个盒子,毕竟还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遂了他们心愿罢。
毕竟曾经相爱过,不然亦不会纠缠这样的久。
那天是阴天,黄昏,周围细细的哭泣声我没有感觉,其中有个美丽的女子,肃穆至极,她在台上弹竖琴,有双极其美丽的大眼睛,她眼里的悲哀确确实实,下了台,我问她:“你为什么要来?”
她轻轻拥抱了我,她的怀抱柔软而温暖。
她说:“我爱他。”
“可他爱你吗?”
我静静的问。
“我不知道?”
“那他已经离开,你是否随他而去。”
“不会的,我会更加努力的活下去。”
“即使这样痛苦?”
“是的,活着总是痛苦的。”
她的眼睛晶莹,直望进我心里去,“你不怪我吗?”
“我为什么要怪你?”我掏出手帕“我连他们都不怪,为何怪你?”
“因为以后你会很辛苦。”她并没有把我当孩子,虽然我才11,但她确实把我当成成人。
我微笑。
“不会的,你看到了吗?那个是我新任监护人。”
我指着葬礼中一个男人,他穿着合身的西装,很是英挺,我微笑:“他会照顾我的。”
那是我和他第一次见面,在葬礼上,他蹲下身子,问我:“深,我来照顾你,可好。”
我轻轻的点头。
他和我并不熟悉,应该来说他只是父亲的朋友,大概三十来岁吧,开家公司,收入是极不错的,先前我还
希望能有谁收养我,但葬礼结束后,也没见人开口。
我微微冷笑。
人走茶凉,没有好处,谁还理你,这些亲戚,原来还比不得一个外人。
他说他叫程集。
他的家确实满大,容得下我,我也没问为什么他要收养我,在面前来说,我并没什么好处给他,那两人死后
我才知道他们挥霍的能力实在厉害,家业不可说不大,居然也给他们用得七七八八,就老妈那几柜衣服,就已经是笔大数目,更别说那些化妆品香水,价格更是让人倒吸口气。
而老爸呢?他长的虽然英俊潇洒,但不代表泡妞不需要花费,越是漂亮的女人越花钱,这样想来,他们趁这时
候去了也好,免得以后落魄,落魄王孙,难看加三分。
打小我性子就冷淡,所以那两人和我关系并不亲昵,所以离开我也没什么感觉,就算换了个环境,我也依旧平静上学。
程集倒是有说要给我转学,怕人指点,我一面喝着稀饭一面问他“我有做什么坏事吗?没有吧,那为什么要怕人?”
程集给我一问,楞了楞,说道:“我怕你在学校被人排斥。”
“呵呵,我又何必怕他们?这是我私人的事情,与人何干,他们要理,多管闲事罢了。”
他细细看着我,好半晌才说:“深,你实在不像个孩子。”
我放下碗,问他:“什么是孩子,要天真纯洁善良如白纸吗?那我实在可惜,我确实不是孩子。”
也许他猜准了我会这样回答,又说:“林深,你不必这样像刺猬,张开你的刺不代表什么?”
“至少可以保护自己。”
“这只是你自己的想象罢了。”
他这样说,我们之间相处的方式一如成人,实话说来住他家确实不错,他提供我食宿,这段日子对我来说,甚是舒畅。
程集算得上好人。
我不知道他如何挣钱,但确实他的财产日日增多,他可以轻松的出去旅行,自然身边不缺乏美女,我问他:“你爱她们吗?”
程集笑笑,说:“爱只是针对一个人的,你既然用了她们,应该已经知道得满清楚的了。”
我在镜子前试穿小西装,他喜欢给我买西装,小小的孩子,穿起正式服装,出奇的好看,连我都这样认为,我是合适西装的。
我再问:“她们爱你么?”
“也许是爱的,也许不爱,因为在开头已经说好了价钱,任何感情掺杂物质后都不能纯粹,即使她们想要纯粹我也不相信。”
我穿着黑色的三件式,转过头来微微一笑,镜子的反光中我有冷淡的眼。
程集说:“林深,你要有11岁孩子的自觉,做为孩子敏感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因为你们容不得孩子知道的太多。”
“是的。”他点头承认“孩子的眼睛太冷淡会让人觉得可怕,希望你不要太聪明。”
我说:“不会的,程,我为聪明误一生,有时候聪明与否,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
谈话就此结束,程集有时候也在家开小舞会,他换了别墅,应该是符合国情的吧,呵呵,什么是上流社会,上流社会靠钱堆积,也要你肯花,都存进银行或者说只升级什么设备类的,那叫企业家,漫天撒钱那叫暴发户,但是你懂得穿什么西装配什么表,喝什么年代红酒要佐什么菜,这样就有人说你是上流社会的人,呵呵,花钱也需要时间精力,或者说是档次的不同罢了。
程集这人,也是热爱吃喝玩乐的,他老说“人生这样的短,为什么不对自己好点呢。只要有少少点物质享受,都能叫我开心,为什么不做?”
他在物质方面绝对不匮乏。
我也一样。
虽然用的是他的钱,但程集从不吝啬,有时候他的舞会亦邀请我参加,那些美丽的女孩,穿着各式的跳舞裙子,有亮亮的塔夫绸,长而宽的裙摆拖在地上,华丽而庄重,如消逝的繁华旧梦,也有眉眼俏丽的女孩穿着旗袍,眼角点上一颗痣,将坠未坠,如颗泪珠,她将头发做成小小的波浪,妩媚,旗袍上别着琉璃蝴蝶别针,晶莹剔透。
他们围成一圈跳舞,我从来不下场,只在场边听音乐流逝,那些轻佻的音乐,娇柔或挑逗的女声在唱“红着眼,跳着心,飘过来,飘过去。”或者是“月色朦胧,照我心,天边新月如勾。”
那个眼角有着一颗泪珠的女子浅笑着说:“我们是群过时的人。”
我微笑着拿着酒给她,粉红的香槟,冰凉而甜蜜。
她一口喝下,如那翩翩蝴蝶般又飞了下去,我看着那透明美丽的蝴蝶在她胸口翩然,她在舞池里跳着舞,不愿意上来。
所以时间就这样的流逝,她说她是过时的人,我轻轻的听那音乐飘啊飘,红着脸,跳着心,飘过来,飘过去,蝴蝶也是会老的,不不不,蝴蝶不会老,色彩斑斓如何老去呢?蝴蝶在老的时候就已经死去了。
那只蝴蝶以后再没有出现在舞池中,不要紧的,还会有更多的蝴蝶飘进来。
程集问我:“你为什么不下场。”
我对牢他的脸,三年了,两年时间可以让青涩少年迅速成长,而程集鬓边有了点白发,他的白发是星星点点的,并不明显,看起来有成熟的魅力。
我说我喜欢在池边看人跳舞,下场是件很累的事,他微笑,眼角有微微的鱼尾纹,但是仍然英俊。
那天我穿着深色的西装,十四岁的少年,已经发育得很好,我健身,游泳打球跑步,骨架虽然瘦小,但是肌肉鼓起来,我的身体年轻,有芬芳的,青春的味道。
程集轻轻叹息道:“原来我还是老了。”
他的手臂仍然有力,握着我的手,但上面的肌肉分明已经微微松弛了下来,时光逝去,如何也挽回不得的,即使如程集,老了也是老了的。
他在舞池里跳得太久,我看着他的舞伴一个换过一个,却怎么也无法安定,那些美丽的,年轻的,或是优雅的舞伴,旧的离开了,新的又下场,舞池的音乐总是那些,但里面的人,来来去去,留下的不过是固定的几个人罢了。
我问他:“要跳到什么时候?”
他说:“跳到我疲倦为止。”
“疲倦是什么概念呢?”
“地老天荒。”
“那样长的时间,真可怕。”我吃惊的说。
“不不不,地老天荒只是转眼而已,一下子就到了的。”程集笑得沧桑“林深呵,你觉得这是很长的时间吗?错,我觉得这仿佛只是一个瞬间。”
程集总有点无奈,他轻轻倚靠在沙发上,头抬起,靠在椅背,阳光从拼花玻璃中射下来,带上暗淡的光,在他脸上投下一层阴影,他是那样的英俊。成熟男人的英俊,他是老了,可分明让人觉得是优雅的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