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因为长乐的遭遇,因为尊上的离去,失去了各方面的制约,你的本- xing -已经慢慢显露出来了。”
兮时歪了歪脑袋,莞尔一笑:“你说的对。”
“那她呢,现在的你,把她当作是什么了?”
兮时慢慢抿唇,这次,她什么也没说。
“你觉得她还会喜欢这样的你吗?她喜欢的是乖巧的兮时,不是肆无忌惮的博古止。”
她心中的盛怒升起一半,却发现这话并不是苏宸对她说的,苏宸已经走到长乐面前,和她商量着接下来的路程。问话的是她心底的声音,是她自己的声音。
你对她的喜欢,有没有超过对自己原则的坚持?
兮时想了很久,直到晚上因为天色太暗,众人扎营休息时,她心里才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答案:我很喜欢她,可大概还没有超过对自己原则的坚持。
可是究竟喜欢她哪里?
兮时不由自主的望向身旁的长乐。
她似乎是发现了兮时的心不在焉,一直到现在也没有过来打扰她。戈雅和苏二时不时斗嘴两句,其他下属忙着扎营,安顿马匹,或者布陷阱找水打猎。她安静坐在篝火旁,双臂环着膝盖,面无表情的望着噼里啪啦燃烧的柴火。
兮时想起了记忆中那个小小的身影,奶声奶气的叫着她“姐姐”。
纠缠,早在少时就注定了。她想。
只是那个时候,谁都没有在意。
第53章 梦境【四】
梦中,一切事情都还未发生。
可就算年幼的长乐再迟钝,也能感觉到那种山雨欲来的沉重。她不敢再哭着找母亲,小心翼翼的跟在尊上的身后,努力不发出任何引人注意的声音。一路上大家都很安静,气氛压抑的可怕。长乐心头充满了恐惧,强迫自己不要扭头往回看。她知道,那个跟在她们后面的姐姐,一直在牢牢盯着她。长乐之前看到过她,姐姐望着她的眼神很恐怖,好像下一刻就会上来撕碎她一样。
长乐嘴唇微微哆嗦,她紧紧攥着尊上的衣角,将头埋在她的背上。
“阿止。”尊上终于停下脚步,轻轻搂住长乐颤抖的身体,温和而又无奈的唤那人的名字。
少女低了头,沉默不语。
“上一辈的恩怨,是没有必要延续到下一代人身上的。”尊上轻声劝解道。
少女唇角扯出一抹似嘲似讽的冷笑,她抬头仰看着尊上的面庞:“父债子还,天经地义。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想当初死在我手下的所谓天才不计其数,难道他们的家族、他们的亲人不会为他们复仇吗?我即使自负天赋绝佳,也清楚现在的自己还不是前辈们手下一合之将。可为什么现在我还活着?因为我家族强盛,我有张扬跋扈的资本!现在家族衰亡,我随时有生命危险,可我并不后悔曾经犯下的血债。杀人者,人恒杀之。早在杀人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以后会被杀死的准备。而她,苏长乐!她的亲人在做下这些事情的那一刻,就应该做好了自己家破人亡的准备。身为家族的一员,她总有一天会知道自己亲人做下的事情,也理应为此承担后果。”
尊上的脸色一点点- yin -沉下来,她冷冷瞧着少女:“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你知道的,我是不会放过任何有可能伤害她们的隐患的。”
“我只是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虽然你救了我,但你也使他们斩草除根的计划破灭。我不懂感恩,只在乎仇恨。如果你想借此恩情让我放弃仇恨,不可能的。只要你现在不杀掉我,以后,苏家人,我会杀得一干二净。”少女的声音不大,但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周围一众随从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神色复杂,说不上是敬佩她的勇气还是怜悯她的不知好歹。
明显看得出尊上神色犹豫,从她的私心角度来讲,自然不想为爱人留下一个如此强大的威胁。博古止的天赋是连她都要羡慕的,更何况,这人是出自那样一个底蕴十足的家族内。她毫不怀疑此刻她话中的真实- xing -,只要博古止不死,未来的她绝对会成长到一个众人都无法企及的地步。
不管是对于苏家,还是自己的家族势力来说,将她扼杀在摇篮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尊上几次想要抬手,却又都在最后的关头停止住了。少女神色冷漠,面无表情站立着,并没有服软,也丝毫没有求饶的迹象。这个比她的兄长们更出色也更骄傲的女子,这是那样一个家族培养出来的顶天立地的女子。尊上不经然想起自己之前答应过的博古家老爷子的话语,这些年自己曾受到过的博古家的帮助,还有博古家那两个铁骨铮铮的儿郎。
在带着博古止离开之前,那个带着几分顽劣笑容的少年肃正神情,非常郑重的拜托她,让她替他照顾好自己的妹妹。他的兄长安静立在一旁,温文尔雅的少年的目光久久落在妹妹身上,临到了了,虽然一言不发,却朝自己恭敬行了一礼。
“我的妹妹就拜托你了。”她从他眼神中看到这样恳切的话语。
而当时的她,朝着博古家的男人们微一颔首,便是应下了这一委托。
她惯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在那个冷血无情的家族中,她为了掌权不择手段。在踏上现在的地位的过程中,满手沾满了族人的鲜血。至亲族人都可舍弃,还有什么值得犹豫不定的?这些年下来,她什么肮脏的事情没有见识过,什么龌龊的手段没有经历过。明明本是无情的人,便是自己也说不好此刻为什么犹豫。该选的选择其实很简单,非常简单,简单到根本不需考虑才对。就算和博古家的情谊再深,对于威胁到自身的存在,抹除才是唯一的选择。不是吗?
少女唇角微撇,似笑非笑的模样似是在嘲笑她的为难。
尊上心中猛然升起一股火气,可更深的却是随之而来的沉闷郁气,她不明白,这小家伙都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吗?初生牛犊无知不假,但这家伙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哪里不明白这其中蕴含的真意。活着,一切都有可能。但人若一死,便一切就皆成了泡影。
到了这时,她心底的杀意其实已经淡了下来。说不上是惜才还是什么其他难以言明的原因,她完全不想杀死这个女孩了。只是这家伙依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着实让人气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