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歆打断她:“如今豺狼当前,并不是适合谈这些事。所有的事情发生便不可逆转,哪有什么‘假如’‘若是’。我早已接受一切,没接受的是陛下。”
李延意猛然回头,阿歆想要再说什么,却见李延意红了眼眶,千言万语便卡在喉咙,没再说。
李延意知道,无论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如何僵化,只要她一落泪阿歆便只有认输这一条路。
什么都不再说,李延意环住阿歆的腰,亲吻她。
“只有你才会是我的皇后,是大聿的皇后。”李延意唇齿间的香味和她蓬勃的野心一样明显,“马上就要实现了。只有你登上这个位置我们才可以联手握住江山。有多少快乐的日子在后面等着咱们,阿歆,你不要再固执了。”
阿歆只是闭着眼,沉浸在她柔软双唇的甜蜜之中。
本该开心的私会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开场,在更加诡异的气氛下结束,李延意知道自己甚至没能将阿歆送上极乐之巅。
结束时二人都很疲惫,一身的汗。
阿歆将脸埋在李延意的怀里,双臂将她扣得很紧。
……
李延意离开积学府的时候阿歆弯腰矗立于门口,向她行天子之礼。
李延意意犹未尽地离开,坐上了马车后怎么想都觉得不安,汝宁城这么大,那阿稳人生地不熟,如何能够光凭打听就准确找到阿歆的住处?
莫不是有人刻意指引?
一直在暗中保护阿歆的阿烈此时正在李延意的马车之中,并向李延意汇报了方才发生的事,果然和阿歆亲口所说一字不差。
除了对阿歆坦诚的安心之外,阿烈的汇报让李延意眼中也有了几分凌冽的寒意,唇角稍稍扬起:
“她在乎这个阿稳。”
尽管李延意十分清楚这个阿稳不会成为她的威胁,可她太了解阿歆了。别人都当她铁石心肠,其实她才是最心软之人。当初在孟梁和阿歆并肩作战上是这个阿稳,之后北疆相伴的也是她。当卫家被彻底铲除之时,阿歆极有可能离自己而去。到那个时候这个阿稳却能一直伴随她身边,无论用什么身份,都是身为天子的李延意所得不到的。
李延意握着竹简的手青筋暴起,久久地看着阿烈。“杀”字在她口中转了无数次,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那个阿稳没地方可去,肯定还会回积学府。你且继续留在府中给寡人看着那个阿稳,莫让她伤了阿歆,也留意她的去向,和什么人联系。”
“喏!”
“还有,将阿歆屋里的叠席都拆了重新铺。今天她穿的衣服也都烧了。”
“喏……”
阿烈下了马车,一个滚身消失在黑夜里。
阿稳果然回来了,死皮烂脸地求一个睡觉的地方。阿歆将自己的卧房让了出来,自己睡在书房。
好几日阿稳都没发现阿烈的存在,阿歆怕阿烈独自一人在树上待这么多天寂寞,便和她聊聊天。
“天子让你来杀阿稳?”
阿烈没有回答她,身影一晃,她藏匿的那棵树轻轻摇摆,此人消失不见。
阿稳一瘸一拐地从屋里出来问她:“你在跟谁说话。”
“现在就离开汝宁。”阿歆说,“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那个女帝要杀我?”
阿歆没再搭理她。
“她要杀我的话,姐姐你会救我吗?”
阿歆将她的剑抽出来,小心翼翼地擦拭。
“所以我这个人的死活,你根本不关心。姐姐,你心肠真狠。”
“我已经警告过你,是你不愿意走。”
“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你不喜欢汝宁,你总是要离开的。你也不属于禁苑,你属于更广阔更自由的地方。你的身份注定不可能进入禁苑,不可能被现在朝堂上的那些人接受,更重要的是你过不去自己心中这一道坎。你肯定要走的,李延意不会跟你一起走。到最后能陪着你的是我。”
阿歆叹了口气,回头看着眼泪流了满面的阿稳道:
“我想忘了她但是忘不了。多少次我想要离开可是离不开。就算我真的走了,这辈子也不可能忘了她。”
“怎么不可能!人这颗心最擅长的就是遗忘!五年!十年!你总会忘记她的!”
“不会。”阿歆说,“她就是我的心。”
阿稳闷了三日后,背着一个布包来找阿歆:“我要走了。”
阿歆正在写着什么,嗯了一声,没有抬头。
阿稳哭个不停:“如果我真的死在女帝手里,姐姐你会有一丝怨恨她吗?”
阿歆叹了口气:“我谢氏一门都死在了她的手里。我劝你离开,只是觉得生命可贵希望你能珍惜。我已经为你备好了马车,托了陈叔送你回家。”
“我早就没家了。”
阿歆写字的手顿了顿说:“车里有足够的银两,想要去任何地方都足够了。”
阿稳走了。阿歆总算是松了口气,她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阿歆将写好的新一轮追月兵征募书卷好,四周一片死寂。
她在原地跪坐片刻,走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依旧很安静,没有任何风和人声。树上也没有人。
一直都在暗中跟随着她的阿烈不在。
烈阳之下阿歆出了一身冷汗,立即将马从马厩里拽了出来,向着城外狂奔。
出了城,官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轮印很多,混乱她的判断。
她沿着官道向前追,发现一片被倾轧得乱七八糟的草丛。顺着草丛往深处奔,忽然而至的悬崖让她心中轰然一声,紧忙勒住了缰绳。
悬崖之下是阿稳乘坐的马车。
阿歆一身的伤绕远路抵达山崖之下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她找到了阿稳和马夫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