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若嘲讽一挑眉头,一手横挡,剑便往前方扫掠而过,顿时空气中又添了几人的血腥之气。
黑压压一片御林军,李容若自己心里亦虚了虚。他万万没想到,萧商在萧煜的问题上C_ào木皆兵,即使只是闻说他与萧煜来往,宁可大动干戈亦要消除一切可能的障碍。李容若事实上没有资格如此去怨责萧商,因为李容若自己本身亦是这般人物。
锦乐宫可热闹了,似乎把周围整个夏天的喧闹都提前吸了过来。沉入黑幕里的宫城,与锦乐宫相比,显得如幽深谷底般静寂无声。
李容若终于被御林军围在了锦乐宫宫墙旁。出宫之路,艰险层迭。
李容若捂了捂左肩胛骨,脸上神情却依旧清淡平和。似乎汩汩而流的鲜红出自他人身上般,而对那创伤不置一丝心思。
他正了正笠帽,抽身又迎了上去。
今夜月凉,令生死为赌的打斗亦增了几分惬意与兴致。
自李容若记事一来,这是第一场胜少败多的单打独斗。以往,即便身陷囹圄,亦有肩并肩的同伴。他虽生x_ing清冷,却亦对与他出生入死之人情义深重。故而到今r.ì,他方察觉原来自身竟是如此孤独。
天地浩渺,辰宿列张,寒来暑往,多少人间悲欢离合,原来他亦只是一个人。
苍凉于世。
“嘣”,远处一朵烟花冲破浓重层层的宫墙,绽放在他眼前。
李容若心头轻了一许,招数亦轻盈利落起来。
他知道,他的同伴来了。
李容若趁着一把银剑向他刺来的当儿,纵身一跃立于剑上,而后再跃飞身翻出锦乐宫。脚下依然是冷剑泠泠,他却眯了眯眼眸坚决地一剑朝下刺去。果然从上而下的可见危险最有胁迫力,剑尖附近恰有一人躲了躲,顺带地挤退了人群几步,使得李容若有落地之处并且得到一个冲出重围的机会。
李容若百忙之中不经意抬眼,却见四周宫墙上刷刷地现出了一排排弓箭手。他在心中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又瞅了一眼烟花绽放的方向,手中动作不停甚而更为狠戾。地上残肢渐多,在李容若以为自己已然发狂之时,终于等到了一声口哨脆响。
夜月下,几个黑影踏风而来。
侍卫们虽不知究竟,却见黑影来了便开打,自然毫无悬念将他们几个当作敌人便对付起来。
这几个黑衣人武功亦是高强,然而一来到无论与谁都不打招呼,自顾自便开打。李容若知晓,这几人定是被关照过了。他又抽空细细查看了一番,心头一阵涩然。
夜风,受了酷刑之后已然被他一剑穿心。他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竖子。
他们都知晓,竖子从来都不是“竖子”。那些怀揣着大义之烈士,愿意用最后的一句辱骂来表达自己死而无憾的决绝。
这是他李容若的大骄傲!
所有的生命,都应该被敬畏。可有些生命,你却不得不站在对立面去狠狠辜负与践踏。冷淡无情如他,看着鲜活变腐朽,内心终究无法抵挡阵阵恶寒肆意涌上。
月,又深了几许,冷了几许。流出的血,温暖如平凡昏黄豆灯。
“王爷。”
萧煜似是不曾听见般,继续在月下快步行走。
“王爷,”小镜子紧步在后头追着、喊着:“王爷,快回府准备明r.ì婚礼之事,众人皆在府中候着呢。”
萧煜猛地停步,转过头来,恶狠狠瞪着小镜子,道:“小镜子你是父皇派来的眼线么?”
小镜子顿时心惊语塞,只能慌张地重复应着“不”字,并且加上摇头甩手。
萧煜瞧他可笑模样,更是y-in沉了脸。“本王只想趁着这一点最后时间发发闷气难道也不允许?本王随心所欲何时轮到你们管?”
“王爷,小镜子只是……担心王爷。”
“本王人中龙凤,何时需要你担心?別碍着本王。”
“王爷……你……不娶也得娶啊。”
萧煜一指虚气弹过去,正正打中小镜子前额。
只听得小镜子一声“哎哟”后,也闹起脾气来。“王爷人贵,小镜子当然没有资格去管王爷,只是小镜子又觉得如果不管、不提醒王爷,王爷又该吃苦头了。王爷还记得……”
“闭嘴!”
小镜子走到他跟前,不耐却轻声:“王爷,小不忍则乱大谋。”
萧煜目中亮光一闪,笑道:“小镜子,你倒也学会了。放心,”他抬眼扫了一圈街道两旁的房顶,续道:“本王自是明了,只是,有了观众,怎么也得演一场好戏,是么?”
小镜子亦偷偷扫了一眼周围,拍了自己脑袋一下,释然开怀,道:“原来如此,可吓坏小镜子了。”
“小镜子,本王先去一趟隐舍。你先回府,明r.ì可得‘好好’迎接新娘子。”
“王……万事小心。”轻声说一句,抬头便扯开嗓子喊道,“王爷,明r.ì大喜,便莫去拈花惹C_ào了,诶,诶?”
萧煜瞪他一眼,徐徐走进黑暗中。清冷铺了一层在他身上,徒增几片寂寥孤清。
隐舍,说简单些便是萧煜藏士之处。然这隐舍又不定指某处,隐舍中幕僚化身千百样人,普通至极,如寻常人家般居于各处。或结成一家,或单独自顾,总而言之便是如“隐者”般在繁华里返璞归真,而后冲去尘世搅乱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