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白何方是主将,他不过是一个打着王爷头衔的监军罢了,何需他来检阅大军?然转念又想,自己不务正业的浪子形象亦展示得差不多了,怎么亦不能太过分。而况,太过便惹人怀疑了。
“唉,”萧煜低眉假叹一声,道:“既如此,本王亦不能过于懒散。现下安朱如何了?”
苗行源见萧煜今r.ì终于关心起边疆形势来,不免面上一喜,忙道:“亦算安分,近来只是时不时遣百来人的小队伍来打闹一下,无碍的。”
萧煜眉峰一凛,斜眼看他,道:“当真无碍?”
苗行源接触到萧煜冷峭又洞明的眼神,不禁怔了怔,随即笑道:“王爷果然不可小觑,末将亦担心这不过是安朱故意耍的把戏。依王爷,该如何应对?”
萧煜笑笑,道:“本王无有战事经验,若是要让本王拿主意,本王更愿意相信苗将军。”
苗将军眉毛一挑,道:“既如此,探探如何?”
萧煜食指置于下巴处,沉吟了一番,道:“也好,现下先陪本王去检阅,如何?”
“甚好。”
“军中可有酒r_ou_?”
“军粮充足,可用。”
“苗将军,本王与你可想到一处去了?”
苗行源笑逐颜开,道:“正是。”
萧煜起身,正准备进房换衣,忽而似是想起何事,转过头来,微皱眉头,道:“苗将军,我们的军粮从何处运来?水源回溯到何处?”
苗行源一听,严正答道:“军粮来自多方,沿海水产,中部小麦,本地及周边地区稻米及蔬菜,至于r_ou_类,则西部畜牧以及靖南猪豕家禽。用水则是沧浪江。”
“沧浪江?驻扎营地前方的江河?”
“正是。莫非王爷担心敌军图谋我军用水?”
萧煜点点头。从他动身到而今已过两月,安朱内部又无灾祸,怎的道今r.ì依旧闹腾一下并不进攻?怕是另有法子。
“王爷不必担心,安朱军队驻扎在沧浪江对岸,沧浪江亦是他们用水之处,莫非安朱要同时断了自家水源?两败俱伤未必是可行之事。”
萧煜斜勾了嘴角,冷然,道:“国之大事,岂能‘未必’?要的是确凿。而况‘兵者,诡道也。’你不变,他人便变,用兵,全在审时度势的‘变’之一字。”抬头看了看r.ì头,道:“今r.ìr.ì头尚早,早些检阅早些回来,本王还有事需要与将军商议。”
“是,末将现下便去安排事宜。”
出了门,苗行源忽觉额上凉飕飕的,抬手一抹,方发觉自己额上已水珠密布。靖南仲夏天气着实太热,然苗行源知晓,这并非只因天热,更因萧煜谨慎洞察令他忽而对大曜军队的处境忧虑起来。若非萧煜点醒,他们尚且在安朱麻醉中走向灭亡。
然,转念一想,这不过只是萧煜猜想,如何能证明真有此等y-in谋?他不免又清咳两声故作轻松笑了笑。银丝垂摇中,他慨叹自己终究是廉颇老矣,即使还能领兵打仗护卫山河,却未必心力充足了。
想不到,这风流的安王爷当真有那么几分领兵之才,只是是否当真能独当一面挥毫战场,仍需察看一番。毕竟纸上谈兵容易,真枪实弹却未必可靠。
萧煜边走边令小镜子把宫之善亦一同叫来与他去检阅,随后进房更衣去了。刚一拿起衣物便听到身后的裴绪之不解问道:“王爷既有此才能,为何不一开始便显现出来?如果一开始便留心战事,倒省了苗将军许多气闷呢。”
萧煜脱了外衣,笑道:“绪之可是责怪我让苗将军有机会羞辱你?”
“王爷息怒,并非如此,只是怕绪之连累了王爷罢了。”
萧煜绑中衣带子的手一停,皱了皱眉头,冷冷道:“绪之r.ì后莫要再说‘息怒’了。”
裴绪之走过去替他绑好带子,又拿了外袍助他穿好。“为何?”
萧煜垂了垂眸,语声孤寂,“因为``````”他从来便不会如此低微,他是高傲的,是清冷的,是无情的,如夜半山上的冷月般。“本王不喜欢。”
裴绪之将信将疑看了他一眼,继续埋头整理他衣衫,轻轻点了点头。“绪之知晓了。”
“还有,r.ì后私下里,莫要自称‘绪之’,直接说‘我’便好。”
“这……王爷身份尊贵,绪之不敢逾礼。”
“本王……不愿意你的脸变得如此卑微。”
“是。”
裴绪之惊喜过望,然而更多的是惊。
他似乎明白了,安王爷把他当作了他人。那r.ì安王爷被追杀时,他一出现,安王爷便脱口而出一个名字。他不知晓此人究竟是谁,只是望着安王爷眸底时,他偶尔会看见深处有一个浅淡身影轻轻刻印。
究竟要到什么程度方会眼含他人,即使那人不在眼前?安王爷,可知晓?
靖南的夏r.ì着实热辣,r.ì头朗照下,萧煜堂堂七尺男儿在台上站了不多久尚且觉得晒得难受发疼,何况底下经常暴晒的将士们呢。
萧煜瑟瑟缩缩抬眼看了一眼太yá-ng,忙垂眸环扫一圈台下接受检阅的将士。右手一把接过小镜子递来的一大碗杜康,双手托举,朗声道一句“敬皇天后土”便豪气咕嘟咕嘟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