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李少主,身体未愈,如此糟践自己,是想亡故借机拆我沈大夫招牌么?”沈青涟说着干脆一把拉了他衣袖硬是将他拖进屋里去了。
“不过是流了些血罢了。”
“哎哟喂,你可说得真轻巧,也亏得那一剑未刺深一寸,否则你便该云游去了。”
沈青涟随着他坐在桌子对面,斟了盏茶,一口闷了,毫不客气甩他一记嘲讽的笑容,道:“难得少主如此伤重还能活着,不如我们到街上去喝酒赏‘花’如何?”
李容若看了他半晌,无奈笑了笑:“呵,沈大夫就这般糟践病人?”
“呀,少主难不成不相信我起死回生之术么?”
李容若站起,换了衣物,戴上笠帽,便与他曝光在yá-ng光下。
从不久前的一r.ì起,他便不再需要躲避萧商追查。皆因,那一纸符合自身利益的契约正安放在内心某处角落。待到它重见天r.ì,那时……萧煜,你会恨会怨么?
夏季绿树成荫,江南甚少有烟雨了。倒变得如天真耿直的孩童般,开心便笑,难过便哭,毫不做作。
瞧这r.ì头,看来这孩童今r.ì心情大好。
“冰糖葫芦诶,冰糖葫芦。”
“少主,怎么了?好酒好花尚在里头,走吧。”
李容若闻言,纱帘下极度清冷的面容渐渐缓和,抬步往楼里走去。
“秦淮楼”与天下花楼无异,倒是内里的装饰比北方要柔美旖旎些。望着楼里男男女女,李容若忽而忆起新月坊来。新月坊,这个千机台所属烟柳之地,正是一切故事的开始。
李容若忍不住微微翘起嘴角,凌厉如冰锥。
萧煜,你悔不该那r.ì到新月坊去。若你不曾遇到他,你或许会······更顺利些、决绝些。
“官人,不知想要哪位姑娘伺候?”老鸨笑吟吟绕着圈招呼着。
沈青涟倒不客气,直接放一锭银子在桌面,道:“姑娘嘛,过得去便好,主要端些好酒好菜上来。”
“不必了,端些酒菜来便可。”
“官人,来我们秦淮楼,若是不见见我们的姑娘,白来了。要不还是······”
李容若悠悠然撩了撩被风吹折的纱尾,语声冷硬地道:“我们走罢。”说完便作势起身。
老鸨一见,心头计较了一番,不赚白不赚,赚点酒菜钱亦胜于无,便堆起了笑容挽留,道:“官人莫气,老身这便让小二上酒菜,请稍等。”
沈青涟看老鸨无可奈何地走过去对小二低声吩咐,忍不住取笑他,道:“少主年纪不小了,怎的还是不近女色?莫非······”他暧昧地看着他,却在半晌后无趣地讪讪摆了摆手,接过小二递来的酒壶,自己满杯喝了起来。
少主当真是无趣呐。然亦不能见怪,毕竟在此种环境成长的孩子,整r.ì里自然只能通过冷淡来疏远一切人事,无关好坏。沈青涟忍不住心头轻叹一声,李容若因此而离了y-in谋诡计,却亦毁了真心实意。若是哪一r.ì,有人愿意倾尽所有只为他,他是否能敞开心扉去相信?他这一生,不管身败名裂还是至高无上,怕是只能孤独地如履薄冰。
多么寂寥的人生!恨只恨,投错今生。
“捉贼啊,快帮忙捉贼啊!”
沈青涟放下酒杯,听着窗外传来的喧闹声,笑道:“少主,匡扶正道,正是你该做之事,不去相助么?”
“哼,匡扶正道?阁主与我,早已是同一小舟上的蚂蚱,怎的你不去倒不知尊卑起来了?”
“哎呀呀,得得得,”他探身出窗,眼光流连,道:“呀,腰弯了,还是少主去罢。”
“大家快追。”“快,别让小贼跑了。”“咦,怎么不见了?”
“可惜了,估计这得是那卖冰糖葫芦老太的生计呢,可怜啊可怜啊。”
李容若扫一眼神情夸张的沈青涟,腹诽了一番这三十好几的老汉子,起身翻窗而去。
沈青涟收了折扇,一脸正经冷清,眉头渐皱。莫不是······那糖葫芦当真有何特殊意义?如若不然,李容若为何对着那一串串殷红发呆?此刻更是史无前例地管起闲事来了。
沈青涟并不担忧李容若身体是否受伤,反正他妙手能够医治。他只担忧,若是他心思伤了坏了,便难以医治了。正如他自己,治得了他人,独独治不了自己。
“你是谁?”
“把银钱还回去。”
“哼,多管闲事。”黑瘦高个小贼提嘴一笑,右手一招,巷子y-in影里便陆续走出了十来人。
李容若负手身后,轻松躲闪间一转身见巷口站了一个白俊男子。男子同样一袭白衣,只是头上少了白纱笠帽。
街上人多,身穿同样衣裳并无甚惊奇。然李容若却在恍惚间犹如见到了他自己。
这人,与他竟有几分相像,若是离远了看,身形样貌都与他无异。他忽而眯起眼眸警惕起来,只怕不怀好意之人抓住此点从中作梗。
李容若先前并无留意到他与他相似一事,只知是萧煜营中的,其余并不清楚,便决定先行试探一番。双手朝那群人虚虚发招,不忘说道:“此是贼子,公子可否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