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ch.un,他是他的避风港;今年冬,他是他隐藏得最深最久的宿敌,并渐渐浮出水面。
他折下傲骨红梅,并将它送往萧煜处。
萧煜昏昏沉沉在床榻上直睡了一个半时辰,醒来时冬yá-ng已然偏歪,然寒气却退了不少,正当一r.ì最温暖之午后。
萧煜坐起来,利落穿好裴绪之递来的外衣,翻身下床。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便与裴绪之又对弈起来。
想是战场厮杀,与其最相像者,在萧煜桀骜难驯的心中唯有对弈。
一进门,恰逢萧煜已醒不多久,那两人又坐在桌前对弈。
看他进来,手里拿着折枝,裴绪之眉头皱了皱又舒展开来,笑道:“李公子从何处折来梅花?”
李容若不理会他,径自走到屏风旁的落地置物架上,取了靛蓝绕刻花瓶,出去装了少许雪进花瓶里,便将花枝滑了进去。
他动作一气呵成且若置身无人之境,坐在窗旁对弈的两人纷纷望着他,直到李容若重新站在萧煜身后。
裴绪之眯了眯眼看了一眼梅花,又见萧煜脸上神情古怪,自是猜出定然有不寻常之处,稳了稳思绪,道:“王爷不曾用膳,不如让李公子将茶花粥热热让王爷先用了,晚些我再做些好的给王爷用作晚膳,如何?”
萧煜看着他笑意盈盈的笑脸,良久方点了点头。
李容若见此,自然将桌上放置了许久的茶花粥端去疱房了。
到了疱房,问了一番,恰巧疱子们给晚膳准备了一道茶花粥,李容若便冷冷将这新的茶花粥拿走了。旧的那碗,被他一把倒进了雪里。
疱子们在他身后瞧见,以为浪费,只喃喃发发怨气私下里责了几句便无奈作罢了。
热腾腾的茶花粥重新摆到桌上,正欲招呼萧煜,裴绪之却先走了过来将它端了起来。
“王爷,粥烫,得先凉一凉。”转头,道:“李公子,再拿一套羹碗来罢。”
李容若眸光如房外飞雪冷漠,盯了他一眼,转身出去了。待重新回来时,裴绪之正一勺勺轻轻吹凉几度后递给萧煜。
如此温馨之景,竟生生凉了他的眼。李容若只当是自己关心棋子,其余全然不作多想。
“啊,李公子回来了。”
李容若不理会他,只道一句:“王爷。”
“放下吧,近来胃口不佳,这粥用了些够了,倒了罢。”
李容若吸气又呼气,排解了一番,放下羹碗便去接裴绪之手里的残粥。待捧着残粥与羹碗正要跨出门去,却听闻身后一阵惊呼。
“王爷。”
李容若一转身,只见萧煜脸色苍白大汗淋漓眉间紧蹙捂着腹部。他转过眼去看着裴绪之十分担忧的模样,骂道:“戏子,你给他吃了什么?”
裴绪之抬头,眸中亮闪如星,语声却焦急不已,道:“李容若,你做了何事?难道你在茶花粥里下了药?你究竟下了什么,快告诉我。来人,来人啊,请罗……”
未让他把话说完,迎着裴绪之惊惶诧异的眼眸,他抽出舔了血的龙渊剑。
既欲陷他,杀之何惜?
滚烫的猩红汩汩流出,似乎能将窗外的厚雪亦消融殆尽。
萧煜一把从疼痛的迷糊中清醒过来,扑过来便想夺了李容若手中佩剑与他决斗。奈何终究有心无力,扑倒在地。
小镜子闻声而来,见此情景,不由得惊叫起来。“来人啊,有刺客。快,快请罗大夫。”
脚步慌乱声滚滚,李容若心头却空茫一片。只有萧煜怨恨望过他的目光在他心头平地起雷,惊得他又慌又恨。
感情用事了呢。
身旁踢踢踏踏声围绕,不一会儿李容若便被围了起来、剑锋冷指。
萧煜跪爬过去将裴绪之扶靠在他腿上,隐忍着疼痛,不住地轻拍他脸庞,嘴里叫唤道:“绪之,绪之,快醒醒,棋还未下完,快醒醒。”
“醒醒,别睡了。”
“王……爷……”
“绪之……”萧煜欣慰笑着,道:“别怕,罗大夫要来了,好了我们再一起对弈。”
“怕是……对……不住了。”又一阵殷红从他嘴角决堤,迅速覆上了原本的血路,且愈渐宽了。
“相信我么?”
“我……信,王爷……相信我么?”
“信。”
“那……杀了……李容若,报……报仇。”
“好,别睡可好?”
“好。”
裴绪之笑了笑,笑容里满是哀凄悲凉。他最终,竟当真如那和尚所言,客死他乡。和尚说,沧浪江凉,他命格亦凉。沧浪喻隐,他偏偏要显于人前,故而,必亡。可那人信任他,臣服般的信任,故而那人说,他若执意要去,他准,只是需向他承诺可完好归去。他信他,便当真信他可完好归乡。不顾一切,只是纯粹地去相信。可如今……
裴绪之又将眼皮努力撑了撑,撑开一条缝去看面前的人。白纱帽,白衣裳,临风立,满笑意。
子君……
他便最后为他谋划一件事——杀了李容若。
萧煜定住了,忽而嘶声泣了起来。眼前的那双眼眸终是合上了,挣扎着,永远地。
我一分一毫不敢怠慢不敢亵渎的容若,就这般被你给杀了,杀了!
他是如此像你,我看着他,犹如看着你,你为何连一点念想都不愿意留给我?你可知,你杀了他,你杀了我的他,你便是杀了我的李容若!杀你易事,你杀了容若,我定让你求而不得,尝尝生而落魄之苦。三番四次接近,千机台要的无非功名利禄,你要,我便让你要不得。
“容……若啊……”他久久望着怀里的人,低声喃喃出口,却早已停了悲泣,反倒更令人动容悲戚。“不知崖上的花枝到了烂漫时节与否,若是到了,我与你一同去看看,可好?我曾言,要保你一世周全,可……我萧煜竟是如此无能之人啊。失了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