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是见过自己的印记的,如鸽子血般殷红的一颗小痣,比前世还要明亮一些,是绝品无疑。可是,后来会显示成灰色,实则是因为她估错了药量。
前世时,她是以成年人的身体去用这一副药的,换做这一世,她却没想到少年人的身体没有成人那般能抗药,因此,原本估计的中品,直接变成了下品,这是她所料不及的。
但也无法改动了。因着赵寂已然找来了坤乾司的人进行校验,品级一出来,这些人便已将她的身份及品级登记在册,自高祖那边传下来的法令,乾阳君与坤- yin -君的品级一律由坤乾司管理,一旦确定,便决不能更改,为的是杜绝世家大族作假。
原本卫初宴是想等这次药- xing -过了,将药- xing -减弱再去测,却挡不住意外。如今木已成舟,她苦笑两声,暗地里将已然写成的家书销毁了,重又写了一封,将“中品”的字样改成了“下品”。
赵寂恰巧见到她苦笑,以为她在为品级之事伤怀,那几日总有意无意地跟着她,抓到个机会便劝慰她。
全然不知道自己好心做了坏事。
除了这么一件事情脱离了自己的预想之外,其他事情,倒都还好。
对于卫初宴而言,分化之后,确有许多不同了。
首先便是感官上的。
以前在街上、在书院遇上一人,她只能勉强通过对方的行为、态度来判断他是否是乾阳君或是坤- yin -君,大部分时候猜的准,但并不是绝对,闻到别人的信息素时,也只会将之当成普通的香味,不会有太多感觉。但是分化之后,乾阳君、坤- yin -君、中泽君便很好区分了,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感觉,可能是分化的人之间的相互感应吧。
而闻到信息素后,若是对方是乾阳君,卫初宴会不自觉去戒备,若是是坤- yin -君,则会让她有种天生的想要亲近的感觉。这些感觉她曾经历过一次,如今倒是不会像刚分化的乾阳君一般见到坤- yin -君就走不动路,这亦是赵寂接受她是个下品乾阳君的“事实”的原因。
她表现得太淡然了。
只有信息素微弱的下品乾阳君,才可能在一开始便对坤- yin -君的信息素无动于衷。
正是因为分化之人有着这样看不见的连接在,赵寂才需要一直喝药。这种情况要一直持续许多年,直到她完全长大,能够控制自己的信息素、气味以及气场。
前世,赵寂学会伪装自己的时候,身体已经面临崩溃了,那是因为喝了太多年的药、后来又加了药来压制十五岁之后的发情期,因此,后来她停药调理的时候,便急需一个人帮她度过发情期。
她选择了卫初宴,将人直接掳到了寝殿......
那是她们纠缠的开始。
另一个为卫初宴的品级而担忧的是万清鸢。
和其他所有人一样,万清鸢原本认为卫初宴早已丧失了分化的可能,因此当她听闻卫初宴突然分化了之后,其实是不信的。
直到她亲自去探望了卫初宴,自她身上嗅到了乾阳君的味道,她才真正相信这件事,并且由衷地为此感到喜悦,可喜悦却未持续多久。
很快,她也知道了卫初宴只是个下品乾阳君的“事实”。
那一瞬间,她的心中有些失落。对卫初宴抱有一些别样的心思,她原本觉得那没可能,可是卫初宴的分化给了她希望,但是转瞬间,这希望又消失了。
她爹怎么会同意她嫁给一个下品的乾阳君呢?
小心思暂且放到一旁不谈,这些日子里,万清鸢也是一有机会便来探望卫初宴,同赵寂一般,她总想着安慰初宴。但和赵寂每次都忍不住难过、反过来要卫初宴安慰她不一样,万清鸢的话倒有些道理,几乎都是围绕着“能分化便是好事”云云。
知道她是好意,自己也不能将真相告知她,卫初宴也只能每日接受一番唠叨了。
有人这样关心着自己,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其实是会让人觉得温暖的,尤其是周围的许多人都因她的品级而对她指指点点的时候。
虽然卫初宴的内心足够强大,并不会因为别人的藐视而丧气,亦不会因别人的吹捧而得意忘形,但是,她仍然会被人感动,当她了解那是真心实意的时候。
“小老太太”的唠叨一直持续到动身的那一天。
这一天是五月初一,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赵寂是早早就进了马车,卫初宴因为已然分化了,便骑马走,走不到两步,被匆匆赶来的万清鸢拦在了马前。
少女的眼泪中,穿灰青色衣衫的初宴勒住了马头,利落地翻下来,把她拉到一旁,颇有些无奈地拿出丝绢给她擦眼泪。
“你不是来榆林求学的吗?哪有学了几个月便走的道理?你还不告诉我,若不是,若不是爹爹他今晨跟我提了一下,你离开了朱日郡了我都不晓得你走了。”
来的匆忙,万清鸢的头上有几只珠钗都插歪了,卫初宴给她重新插了一遍,耐心解释道:“我去长安有些事情,不同你说,便是怕你哭了,你看,你果真哭了吧。”
虽是只认识几个月,她却发现万清鸢实是很喜欢找她玩,这些日子里,她也总是比自己还担心,情意切切。她能料想,若是她说要走,这位向来懂事依人的少女怕是会感到十分伤心,因此特意不去说,本想跟着赵寂走了便是了,书院那边,过几日再让李红去退学。
如此,便不用见到离别的愁绪了。
“你能有什么事情?你在,你在长安也没有家人,你家基业也不在长安,有什么是需要去那边处理的,竟连书都不读了吗?你别骗我,初宴,你是不是被殿下胁迫了?”
某种程度上,这姑娘倒是摸到了真相,但卫初宴自然是不能承认的,她一边给万清鸢擦着眼泪,一边摇头。
街边的队伍之中,久久不见车队行路,赵寂有些好奇地掀开帘子,目光转了几圈后,朝这边看过来。
看清楚是万清鸢后,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而后,她见到卫初宴拿着锦帕,正温柔细心地为万清鸢擦眼泪。
小手扒在了车窗,赵寂抿起了嘴唇。
“你还要骗我。定是十一殿下她做了什么了。她,她是不是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