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懵懂懂地想了一会儿,觉得那些事情十分遥远,想不明白,干脆便不想了,赵寂推开房门,解放一般,将木桶放在地上,自己坐到桌边,呼哧呼哧地喘气。卫初宴跟在她后边进来,直接将水倒在了浴桶里,而后提起她的那一桶,也倒在了里面。
而后又下去几次,同掌柜的一起来来回回,总算将热水及凉水都提好了,浴桶的水没过大半,水温也正合适,掌柜的退出去重新加柴烧水,房间里,卫初宴给赵寂脱衣服。
习惯了有人伺候,此时卫初宴给她处理衣衫,赵寂便很自然地伸出胳膊,张张合合,配合着她。但是等到胳膊露出来,赵寂看了一眼那里的脏污,小脸微微发白,捂住衣襟,不让卫初宴再脱了。
初宴明白她的羞窘,手上动作稍停,安慰道:“好些日子没洗过了,有些脏污,不妨事的,洗干净便好了。”
“你,你先别看了,我自己可以洗的。”
卫初宴不说还好,一说,赵寂小脸由白变红了,她知道自己身上脏,但是未见过便不会有太多的感觉,尤其是这段时间一直跟脏脏的大伙儿待在一处,便更无想法。
如今一看,哪还能坦然让卫初宴看去?
卫初宴忍住笑:“可你一直是有人伺候着的,我看你衣衫带子都不晓得如何系,洗澡......能行么?”
赵寂脸颊似火烧一般,大声说道:“如何不能行了!我自己,我自己晓得的,这,这不一样......”
她也不是总让婢女给擦洗的,洗澡......除了背和发,其他地方她也都是自己弄的。
“好罢,那你先洗,记得先不要进浴桶,先就着这桶水做一个擦拭,否则纵有再多的水,也不够挥霍的。”
“那你呢?”
“我等你洗过一遍,再用那水洗一遍便好,左右要洗上几次,最后一次再用清水洗净便可以了。”
她说的自然,赵寂却觉得有些羞赧,让卫初宴用她用剩下的水什么的......是否太欺负人了?卫初宴也是大家小姐,从前,也没尝试过这样的事情吧?虽说她的身份尊贵无匹,应当也不算折辱,但是......她脏脏的......身份再如何珍贵,身上的脏污还在那里啊。
“要不,我少用些水,你不要用我剩下的水。”
“无碍,快去洗罢,否则水要凉了。”
将屏风支起来,隔着一道屏风,卫初宴在桌边坐下,等了一会儿,后边渐渐传出水声。
过了两刻钟,裹着一层宽大的衣袍,赵寂自屏风后头闪出来了,她的发丝有些打结,看起来仍是没洗干净,小脸倒是红扑扑的,已没了尘土,手指也干净的很,连指缝里的脏污都不见了,看样子,是下了一番大力气去洗的。
“你去洗罢。”
“吃食已经送来了,我放在桌上了,寂,你记得要慢些吃,也不要吃太多,吃一点便停下。否则容易伤胃。”
卫初宴跟她说罢,去了屏风后面,却见到那浴桶里是半桶清水,一旁的几个小桶里,则都是污水,有一个桶空着。
意外地挑了挑眉,她没想到,赵寂竟会这样做。
赵寂应当是个很自我的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因着她一出生便是风子龙孙,自小习惯被人众星捧月般对待,自己极少会去在意别人的感受。不是说她不在乎人,情到浓时,赵寂恨不得把一切都捧到她面前来,可若说那其中究竟有什么是适合卫初宴的,赵寂不会去想。
虽说也真的不会去嫌弃赵寂洗过的水,但是赵寂能这样做,令卫初宴心中微暖。掐着时间,快速将自己搓洗了一遍,洗完后,那浴桶里的水,与那几个小桶中的水的颜色一般无二了......
还需再洗几遍。
这样想着,掌柜的又在门外敲门了,是第二锅水烧开了。她们将脏水提下去,换做热水提上来,如此反复,又折腾了好几次,总算将自己洗干净了。
确切说来,是卫初宴自己洗干净了......
“我竟不知你还有这样的本事,每次洗出来,便将头发上的结打的更多一些。”
将衣袖高高捞起来,露出一截晶莹清瘦的腕子,卫初宴给乖乖坐在浴桶里的赵寂理着发丝。赵寂的发丝又在逃亡的过程中变得蓬松脏污了,一下子理不顺,偏生她又不是有耐心的人,胡乱地去洗,可不是越洗越打结吗?
“都是它们自己缠在一块的,我也不晓得为何会这样。”
裹着棉质的澡巾,将身上遮的严严实实,赵寂低着头,看着桶里的清水,声音有些郁闷。卫初宴听着她这推脱责任的话语,一边将一个结轻轻解开,一边附和道:“是是,都是它们自己不好,要去缠在一起,同我们殿下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的。”
赵寂听出她话里的笑意,气愤鞠了捧水往后撒去,初宴躲闪不及,被几滴水珠溅在了脸上。
“你在取笑我。”
“我可没有,我分明是在教训这些不听话的发丝”,笑着将脸上水珠擦去,初宴念道:“头发啊头发,我给你们解开,往后,你们可莫要这么调皮了。否则再有缠在一起,有那浮躁的,说不准会直接将你们割了呢。长了这么些年的,一朝削下,岂不可怜?”
“你!我,我怎会削我自己的头发!你可不要胡说。”
眼里含着层温柔笑意,手指灵活穿梭于赵寂的发间,卫初宴将最后一个结解开,又拿了皂角给她在头发上抹匀,细心地搓洗起来,赵寂等了一会儿,不见她说话,反而被她这一连串温柔的动作弄的猫儿一般服帖了。
水雾浮起在房间里,身上温暖的不像话,赵寂抱着膝,想了半天,小声说了句:“削了发,便不好看了。再如何,我也不会那样呀。你总爱污蔑我。”
这么小,还知道要好看了。
薄雾之后,初宴嘴边的笑意始终未曾隐没。
......
半夜的忙碌,等到腹中充实、身上干净地躺在床上,天边已浮现了鱼肚白来。赵寂抱着初宴的胳膊,一沾床,眼皮便沉的紧,很快便睡熟了,初宴躺在床上看着床顶的帷帐,听着身边奶包沉沉的呼吸声,仍然没有什么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