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训坐靠在墙边,闭着眼,姜妄时不时抬头看看他,想从他的脸上寻觅一些蛛丝马迹。直到最后关训才微微哼了一声,转了转身子,将所有都泄了出去,随即推开了姜妄。
关训站起来重新将宽袴穿好,绑好腰带。
姜妄躺在毯子上,喉头滚了滚,将属于关训的东西吞了下去,连嘴角的残余一并舔了,仔仔细细地看着关训挺拔的身形,笑道:“你当真是个无情之人,无论在什么方面都是。”
关训并没有想要反驳他的意思,整理袖口时道:“你知道我不喜欢芙蓉散的气味。一会儿我还要上朝,你熏了我一身的味儿,你故意的吗?”
姜妄嘻嘻笑:“芙蓉散是个好东西,奉典啊,你要懂得享受。”
关训没再理他,离开了。
待关训走后,姜妄将蛇牌拿在手中,仔细地看着这条栩栩如生的黑蛇,指腹一寸寸地抚摸过去。
都已经快要到禁苑了,关训一摸腰间,发现蛇牌不见。
平日里蛇牌他和姜妄谁需要执行公事谁就带着,可今日上朝非带不可。最重要的是他分明记得蛇牌从十日前开始便一直携带在他身边。蛇牌乃是先帝所赐极其重要,已经传了三任廷尉,若是丢失乃是杀头的重罪。近日来他心中一直有不祥之感,就连睡觉时都未让牌符离身,居然会在此时不见。
“停车!”关训将马车的帘子甩开,对车夫喊道,“掉头!回诏狱!”
关训的马车向诏狱的方向狂奔,大雨之中和一个身穿蓑衣戴着斗笠的男子擦身而过,关训没有注意到他。
姜妄抬起头,从帽檐上流下来的雨水几乎将他的视野遮挡。他看着关训的马车急匆匆地消失在滂沱雨中,脸上少了平日里最常见的- yin -气,反而被一层浓浓的愁雾笼罩。
暴雨倾盆,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他独自来到汝宁城最偏僻的地下水道的入水口前,把蛇牌从袖子里掏了出来,悬在入水口之上。
听着地下水道里哗啦啦的流水声,完全能想象水势有多湍急。一旦将它丢进去,它将被冲入海里,谁都不可能再将寻回来。
奉典啊奉典……
姜妄松开了手。
早朝一开始,长孙曜便上前一步提及了洪瑷一案,望早些治洪瑷通敌卖国之罪,按照大聿律法诛杀九族,以正朝纲。
李举稳稳地坐在龙椅上道:“长孙少府所言极是,可是据廷尉署来报,那卫纶一直未承认指使学生洪瑷通敌,实在是廷尉署办事不利。依寡人看这关廷尉身在其位不谋其职,之前就在什么都没审出来时让洪瑷自尽于诏狱,如今卫纶的罪证确凿却一直未定罪,今日还公然缺席早朝。哼,想必是仗着手中握有先帝所赐的蛇牌便不将寡人放在眼里了!谢司马!”
谢扶宸上前一步:“臣在!”
“关廷尉缺席早朝,可有向你告假?”
“臣并未收到关廷尉的假疏。”
“看看!此人无法无天竟连假都不告便消失不见!谢司马,此事你得记上一笔,枉顾朝纲之人如何能用?寡人看,这廷尉一职该另谋人选了。”
长孙曜低着头,嘴角隐隐浮出了笑意。
李举谢扶宸开始打廷尉署的主意,若是廷尉署也落入李举之手,兵权、监察、典狱和决策全都将被李举一手掌握。就算庚太后能够镇住一时也无法干涉太多。
这一副算盘打得震天响。
不过此事也在长公主和子卓的意料之内。
昨晚他和众臣在怀琛府中密会,商议今日早朝之事。
他们已经将弹劾谢扶宸的奏疏全部呈交,不过李举那边还没反应。
“李举很有可能连看都没看。”李延意道,“以我对他的了解,如今他肯定觉得胜券在握,一心只想着如何将廷尉署收入囊中。严震谋略稍逊,如今要防的也只有谢扶宸一个人。可即便谢扶宸再厉害他也只有一个脑子,不可能面面俱到。”
卫庭煦道:“李举不看奏疏也就罢了,看了更好。这一系列奏疏表面上是要弹劾谢扶宸六年前的旧事,此乃声东击西之策。若是他或者谢扶宸看了,便会想着如何化解危机,但明日长孙叔叔实际上要弹劾的却还是洪瑷之案。”
“陛下。”长孙曜沉住气,完全不去理会李举和谢扶宸一唱一和关于廷尉署的抱怨,继续将话题引回了洪瑷一案,“老臣和卫公乃是同期,为大聿尽忠三十余载最是知道卫公为人。卫公绝不会通敌卖国。覆巢之下无完卵,大聿若亡于他、于卫家又有何益?通敌无利可图,这是其一。其二,整个朝堂都知道洪瑷虽然是卫公故生,两人却早已没了来往,甚至势如水火。这样紧张的关系之下洪瑷又如何会为卫公所用?”
“李举大概会说,他们私下之事谁也说不清。”卫庭煦道,“你见哪个逆臣会将谋反通敌之事写在脸上?”
李举冷笑一声:“寡人知道长孙少府和卫纶感情笃深,据说你们两家还约定了亲事。若是卫纶罪证确凿的话,也不知道这亲是继续缔结还是不结呢。哼哼,若是说表面功夫谁都会做,你觉得洪瑷就是会卖国之人?出卖大聿引敌入关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好处?说到底还不是荣华富贵?多少人眼巴巴地看着寡人的皇位,想要篡位!想要造反!想要自己当天子!你说这样的人少吗?他们会把‘造反’两个字写在脸上吗?”
长孙曜低着头,李举将这一番话说完之后舒服多了,就等着看长孙曜如何回答。
“陛下所言极是。”没想到长孙曜居然认同了。
李举心头一乱,看向谢扶宸。
谢扶宸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也没看见,至始至终都是一个表情。
“到时候。”坐在四轮车中的卫庭煦身子微微往前倾,“长孙叔叔就可以发难了。”
“陛下所言极是,想要造反之人当然不会将‘造反’二字写在脸上,而是会藏在幕后部署一切。陛下,洪瑷卖国书信陛下可有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