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族眸子红得剔透,因为紧张而紧绷着身子,一双竖耳直挺挺地立在脑袋上,看了一眼笙竹,又飞快地移开视线,“老师,您……明天可不可以……不要来……”
“啊?为什么?”不是还有长老检查吗?笙竹怔住,莫非所谓的长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总之,您明天最好别来。”说完这句话,小兔子飞快地跑掉了。
茫然地看着小兔子消失在门口,笙竹与后排的舒韵对视一眼,小浣熊眼里带着悲凉,似乎都要哭出来了。
……怎么了这是?!
第60章 魔窟
回到浣熊家中, 与大娘和舒韵一同用过晚饭, 她便迫不及待和舒韵回了屋。
“明天有什么事发生?”笙竹问。
舒韵抬头仰望笙竹许久, 突然抬手开始解衣服。
“哎!你干……”还没来得及阻止, 就被小浣熊身上一道道或暗红或结痂的伤口吓住,这也许是旧伤, 但更旧的伤颜色更浅淡……
“每个月那些人都会来。”舒韵歪了歪头,两只圆耳很是乖巧地抖了抖, “每个班大约只有十几个人可以幸免吧。”
小浣熊小巧的、白白嫩嫩的, 配上棕色圆耳是很可爱的。
“被选去的人可以得到一袋子银币, 和一些零食。校长不许我们说出去……说出去也是没人信的。”舒韵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倒也不是没人说, 说出去了这孩子也就毁了, 还被安上下Jian、Yin荡的名号,严重了就要被火烧死。或者绑在石头上,扔进水里。若是不怕火烧、扔进水里还能回来, 便是纯洁无罪的,若是死了, 便是神明责罚。
他们称这为“天命”。
“对不起……”笙竹跪倒在地, 一腔愤懑无处宣泄, 那些人怎么可以做到这个地步……他们怎么忍心?!学堂?到底是学堂还是魔窟?偌大的玄灵大陆,居然会有这种事情,并且这种事居然、居然存在了这么久?!真是过分啊,真是过分的啊!怎么可以残忍到这种地步?他们家里都没有孩子的吗?平等、呵护,玄灵大陆那么严苛的未成年保护法是假的吗!约束力呢!这些人都看不见法律的吗?都不怕神明降罪的吗!
“对不起。”
“对不起!”
笙竹第一次恨自己太过年轻, 恨自己不谙世事,恨自己实力不够恨自己权力不足。她如果是两百多岁来到这里,她可能会有足够的实力和爵位保护孩子安全,但如今……她该怎么办?
明天?明天她怎么可能甘心看着孩子们呗带走?就算不是舒韵,那班里一个个原本害怕怯懦畏惧着学堂的孩子,那一个个经历了无数黑暗却对外面充满希望,甚至鼓起勇气善良地劝她不要来、快些走的孩子,她怎么可能看着他们再受苦?
笙竹第一次恨自己考虑不周,恨自己托大。她如果外出游历找长老们要禁咒魔法轴卷,长老们也不会不给。翻看空间戒指,竟没有什么特别厉害的东西。
笙竹低眉冷静下来,她看向舒韵,缓了缓,开口,“明日,明日我救你们出去。有机会你们就快些跑,出了村子,一直往外跑,别回头。你多带些干粮和水,山路难走,但……”笙竹从空间戒指里取出地图,是大陆地图,她指着巴澲说,“这是你们这儿,我来时翻了三四座山,你们可能吃不消,但不要放弃。外面的人大多友好,如果你们遇见人,求他帮助你,就说……说找精灵族圣女泱洛主持公道。如果他不信、不愿意帮。你就让他去夜邑找笙竹的公爵府,与府里的犬族风汐说。风汐会给他很多钱。”
“老师,你什么意思?”舒韵没有接过地图,她盯着笙竹,声音微颤。
“公爵府可以照顾你们一辈子,但你们也要自力更生。你们不要被过去束缚,你们都是好孩子,舒韵,如果可以,替我谢谢血族长老们的养育之恩,谢谢稽首紫晶比蒙紫彦的兄弟之情,谢谢羽空的翼人族赤雪,祝夜邑的恶魔族娜坦与她的爱人相爱生生世世……”
笙竹有些像交代后事的,她有太多不确定,也没有多大的把握,但她无比清晰的知道如果自己不这么做一定会后悔,一定会在每一个午夜梦回时惊悸而醒。有些艰涩地,她说,“最后,一定要……告诉精灵族的圣女泱洛,告诉她……笙竹对不起她。”
自作主张地讨厌泱洛,自作主张地喜欢泱洛,最后又自作主张地……
“老师,这不是第一次了,没关系的。”舒韵还是不肯收地图,她倔强的可怕,“老师,我想让您带我离开,带我们离开!我有和他们说过,他们都愿意等,不急在这一时的!”
“我是有私心的,我们都有私心!老师,我们不值得你这样。”舒韵握住笙竹的手,神色坚定,“您愿意这样看着我们,我们就很开心了。”
“出去了你就可以和贞煦在一起了。”笙竹摇了摇头,叹息,“你们都会自由。”
“……”小浣熊有一瞬间的动容,和贞煦在一起,自由自在的生活,没有束缚没有伤害,没有所谓的必须嫁人生子,也没有理所应当用女儿嫁换的理由……多好啊。“可是,您是不相干的人。您如果因为我们出事……”小浣熊有些艰涩地按在心口,“这里,永远不会自由。”
舒韵有些后悔把笙竹牵扯了进来了,她是不甘心啊!不甘心就这样过一辈子,不甘心嫁换不甘心和贞煦分离,不甘心被一次次侮辱殴打虐待和……强迫啊。她有时候甚至羡慕林间鸟,丛中花,羡慕成为她们食物的野鸡、瓷白猪,羡慕所有自由的生物。哪怕它们生命短暂最终沦为口粮,但它们才是真真正正活过、存在过的。舒韵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怎么样,会变成怎样的行尸走肉,她不想变成她的母亲,不想像所有村里妇人一样,儿时痛恨命运,长大后顺从命运,并把孩子们强行压上轨道。她恨长辈对学堂的事情不闻不问,他们明明知道其中会有怎样的龌龊,但他们不敢知道!她恨母亲同样被命运伤害,却不能保护她,也没勇气逃离!她恨村长、恨校长、恨每一个学堂老师和每月一次的恶魔!她更恨不能接受这一切的自己,太过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