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慈光(重生) 作者:吾心大悦(一)【完结】(26)

2019-01-18  作者|标签:吾心大悦 穿越时空 励志人生 天之骄子 宫斗


  天授帝:“……”
  从来没有人!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大胆,这么直白地、近乎挑衅地和他说这样的话。他压抑在心里的恨怒和挫败情绪,叫他脑子“嗡嗡”震响,眼前金星点点……
  但他是不能生气的,他没立场对这个儿子生气。
  儿子恨他怨他,都是应该。
  天授帝再次压下火气,无奈道:“九郎,你是朕的儿子,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你都是你母亲与我孕育的亲生骨r_ou_,拥有天底下最高贵的血统。”
  “十六年消磨,还无法抵偿那一点血液吗?”沐慈问。
  天授帝紧紧闭目,别过了头。
  “你看见我,其实并不愉快,我也不想见到你,与其相看两相厌,不如这样……你放我出宫去,让我自生自灭……”沐慈虽知道出宫的机会渺茫,却还是想试上一试。
  天授帝立即打断:“想都别想!”他很快发现自己语气太凶,软化下来道,“你现在身体不好,出去就是个……谁来照顾你?”
  “死在宫外也是好的。”沐慈很坦诚。
  天授帝的脸瞬间黑了,深呼吸半天,才咬牙说:“父皇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别总想着出宫,更别总想着用死来威胁我!”
  沐慈便不说话了。
  “听到没有!”天授帝不依不挠。
  沐慈慢慢闭上眼睛,表示抗拒。
  “说话!你以为我不会……不会杀你?”天授帝威胁。
  沐慈感觉到杀气,睁开眼睛,幽黑的眼全无畏惧:“我不怕你,更不会害怕死亡。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没有用死亡来威胁你……死,只能威胁到在意我的人,既然在意,我不会这样伤他的心。而不在意我的人,我又何必做出丑态?所以,我不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天授帝:“……”
  沐慈继续道:“还是你觉得自己如此‘纡尊降贵’,迁就我,忍耐我,所以,我一定要摆出‘感恩戴德’的姿态来,否则就是不识抬举?”
  “我……”
  “不,我不需要这样的‘抬举’。我不会对你摇尾乞怜,但凡我肯那样违心地放下尊严,就不会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沐慈几十年红尘沉浮,生死他早已看透,十分漠然道,“你用刀斧、白绫、鸩酒弄死我都行,我等着。或者你别收走这座殿室内的利器,也别叫人天天盯着我,好让我有办法自己解脱,免得将来受尽折磨,求死不能!”
  天授帝:“……”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气疯了,对一个宁折不弯,心如死灰,根本就不怕死的孩子说这样威胁的话。
  九郎与太子……是无法共存的?
  只能择其一了?
  天授帝看着幼子沉沉的眼眸,毫无悲喜的空洞神色,一瞬间心中的怜惜疼痛占了上风,有了取舍,咬牙说:“你别总想着出宫。”
  “朕会保护好你,不会让太子登基,不会让他再伤害你。”
  “所以,你好好活下去。”
  “九郎,父皇……不会再辜负你!”
  可回答天授帝的,只是沐慈一个平静淡然的眼神,连冷嗤,不屑都没有。
  
  第21章 真话少年vs作死高手
  
  天授帝一个人在呆坐在垂拱殿的书桌前,手上拿着一份最新邸报,但他根本没看,已经发了许久的呆。大幸的皇帝一贯勤勉,天授帝也如此。这种一坐快大半个时辰,只是呆坐,政事不理朝臣不见,连奏章都不批阅的情况……只在谢宸妃死在冷宫的时候发生过一次。
  随之而来的是天授帝长达三年的“零容忍度”。內宦和侍中近臣都不敢出声提醒天授帝理政,天授帝积威甚重,垂拱殿静极了。
  许久后,殿外略有些喧哗,惊动了天授帝。卫终冒出冷汗,匆忙出去,不用一会儿,外头就再次恢复安静。
  “何事?”皇帝问卫终。
  “回禀陛下,是仁明殿使。”仁明殿是皇后寝宫。
  “他来干什么?”
  卫终察觉皇帝有一丝怒意,斟酌说:“皇后娘娘病体沉重,已经两天滴水未进……”
  天授帝把书桌上所有的笔墨纸砚都扫到了地下,怒意蓬勃。他刚刚在小儿子那里碰壁,这会儿真出来一个以死相挟的。他小儿子是真不怕死,但郑皇后不是真想死,一哭二闹三上吊。
  可惜这女人在他身边这么久,却不了解他的x_ing子。
  ——你要真想死,我说不定还不肯让你死呢!
  天授帝深呼吸良久,才讥讽一笑说:“既然吃不下就别勉强,吩咐下去,准备皇后大行的殡仪。把太子叫去,让他好好伺候他的母后最后几天。也叫她看看她不问对错只知袒护,养出来了一个多‘好’的儿子。”
  “是!”卫终应。
  殿内的内侍和侍中听出这几句话的意思,无不心惊r_ou_跳,却毫不怀疑真实x_ing——天授帝再装得仁和温良,但能近身伺候的都是心腹,都知道皇帝狠起来能有多狠。
  天授帝想揉眉心,发现手里还捏着绢丝的邸报,递给卫终:“就这么刊印,这张给九郎送去。”
  “是!”
  “临渊在哪?”
  卫终说:“将军又到时间,去重华宫伺候。”
  “哦,”天授帝这才揉一揉眉心,“他一贯尽忠职守,让他忙完就过来……其他人,都出去候着。”
  内侍和侍中官员都松口气,鱼贯退出,连负责记录皇帝言行的起居舍人也不敢留下,只给皇帝记了一笔:上见牟统领,密之。
  反正天天要记这一笔的,他已经很习惯了。
  牟渔给沐慈再次清理污物,换过衣裤,观察了换下的东西,安慰道:“殿下,出血少了一些,会好转的。”
  沐慈轻声道谢。
  沐慈道:“谢谢……以及……刚才。”
  牟渔知道,是谢他之前的提醒。
  每一次,沐慈总不忘记说这一句谢,礼多人不怪,就是牟渔再铁石心肠,这么一个境地悲惨的少年,又是这样漂亮,有礼貌,总是容易激起人的怜悯之心。
  牟渔犹豫了一瞬,还是说:“我本来不该过问,可是……殿下,宫外不见得比宫里好。也别总和陛下针锋相对,如果能活着……还是活着更好。”
  “你在外头听见我说的话了?”沐慈问。
  “是的。”
  “人都有求生的本能,但活下来也分很多种情况。我若不是真正‘活着’,自由自在地呼吸着……生与死,对我来说没区别。况且,这深宫里,我自己对自己的x_ing命都是最没有发言权的,实在不觉得留在宫里有什么好。”沐慈说,明明是带着讽刺的话,他的语气依然淡漠,听不出丝毫讥诮,像是说别人的事。
  “出宫可不容易。”牟渔道。
  “我知道,问问而已……”沐慈无所谓道。
  牟渔:“……”那个“问问”还真是火爆十足。
  他沉默了一会儿,扫视左右,即使其他人都是他的下属,距离也很远,他有把握他小声说的话没有人能听到。他伸手又抓住沐慈的肩膀,捏了捏,用极小的声音说:“您只需要稍微顺着点,陛下会心疼您的,毕竟您是宸……”
  “唔……”沐慈忽然闷哼一声,脸上虽依旧无痛苦神色,但身体微微蜷缩……
  “怎么了?哪里痛?”牟渔为是自己捏痛了人赶紧松手。
  沐慈并不回答。
  牟渔未出口的话被打断,也不再说下去。
  在宫里说任何一句话都要小心,劝说沐慈态度好点的话可以说,但诸如后面半截未出口的,是透露皇帝某种偏好、倾向的话,就不能说。
  牟渔看着沐慈,眼中带着一丝探究——这少年太能忍,从未痛哼过,那一声闷哼打断的时机非常微妙,是无意还是有意呢?
  他是从来不相信巧合的。
  牟渔压下疑虑,换个安全话题:“殿下,陛下这两日心情不好,注意些,别尽顶着来,对您也没好处。”就算不能顺从,非要说点真话,可也别那么直白……简直哪里痛往哪里戳刀。
  沐慈却还是不愠不火:“多谢提醒,心意领了,不过我虽无法掌控自己的x_ing命,但应该怎么说话,发出什么样的声音……我还是可以有自主意愿的。”
  如若违心,不如沉默。
  牟渔只能叹气,总算有一点点体会到天授帝那种无法、无措、无力的感觉。
  这个少年的尽管身体柔软脆弱,语气平淡少有火气,可他发现这少年内里有一个棱角锋利的灵魂,只是棱角被他很好地隐藏在了平静到不起微澜的外表之下。
  若有人伸手去触及底线,便能感觉到这些锋利棱角的硬度。
  若用力压下去,不但弄疼了他,双方都会被刺伤。
  极软!极硬!
  极柔!极锐!
  完全相反的特质,偏在这少年身上融合地理所当然……真是很奇妙,让这少年拥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吸引力,越接近,越容易给吸住,沦陷下去。
  外头有內宦传召,牟渔心知自己也不过是少年口中——“深宫中x_ing命不能完全掌控在自己手里”的人,能帮助这位小皇子的实在有限,也就不去表白什么,不作出自己都无法保证能做到的承诺。
  他揉了一下沐慈的头,帮他把散落的黑发捋顺,然后收回手,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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