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慈光(重生) 作者:吾心大悦(一)【完结】(60)
沐慈点头:“这样大家都好,你我都是明白人。”但胃口已坏,他头也不回离开了偏厅。
天授帝目送幼子决然离去的身影,捂着胸口慢慢坐下来,制止了卫终去唤太医。
他没事,没有被气坏,他只是老了,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苍老的肌体正在超负荷的运转,眼花了,手抖了,连站起来都能听见关节吱吱咯咯的响声,脑子也开始一阵清醒,一阵糊涂。
所以,就有一点承受不住心中的绞痛。
他想要伸手抓住这最后的光y-in,尽量弥补从前轻狂的过错。到头来才发现,不论他付出什么,他的小九郎对一切都淡然处之,毫不欣喜,更无愤恨,半点反应都不给你,只觉得扰人清静。
这样的拒绝,真的很彻底。
甚至连他故意表现出某种偏向……他是皇帝啊,一个眼神一句温言就足以让人,甚至让他那些高贵的儿子都飘然到忘乎所以的皇帝啊。
可真的有人,对皇帝的宠爱,对宠爱背后的那种可能x_ing……都不屑一顾。
……
最终沐慈还是没再回到饭桌上,弄得大家都没了胃口,一顿午膳草草收场。
天授帝让和顺端了两盘崔院使特制的食补点心进了卧房,沐慈已经休息了,什么人都不理会。
下午明亮的光线照进屋内,明明虽一天当中最光明的时候,照得这少年昳丽的脸庞越发明晰优美,可却怎样也照不清他的灵魂,似一个游离于红尘的幻影,无形无质,充满了迷一般的吸引力。
可是,既然是幻影,就无从接近,伸出手去……也抓不住他。
恍惚中,这个少年与当年的阿期重叠!
不爱,不恨,不喜,不怒,没有人间情绪,什么都不甚在意。无法拒绝,便不挣扎,但他们也从来不曾屈服过,日复一日,让生命如水般漠然流走……
虐,宠;吼,哄;狠心,关心……
通通无动于衷。
不知要怎么做,不管怎么做,都不能叫她眼睛里看到你!!
不知要怎么做,也不管怎么做,也无法打动他!!
前尘往事如残破秋叶,枯黄萧索,在眼前随风散落,袅袅不知去向……
原来……若无其事,才是最狠的报复!
天授帝捂着心口,离开合欢殿,简直落荒而逃。
……
第49章 思之如狂VS淡然于心
第二天一下朝,天授帝又来报到。明明被冷淡得近乎惨烈地拒绝,天授帝居然更加留恋,抓心挠肝就想接近九郎。
也许人人都是有逆反心理,不论多大年纪。
不仅卫终、李康两人侧目,天授帝自己都觉得自己有毛病,可是某种“思之如狂”的情绪,一旦开始,就像荒烟蔓草一样在他的心头疯狂滋长……
他还又把奏章带去了重华宫,明晃晃的讨好意味。
这事不好叫太多人知道,天授帝就再点了李康随侍。
李康:“……”
欲盖弥彰啊,您以为皇宫是个有秘密的地方么?就算是牟渔继续压阵,心腹羽林卫封锁消息,短时间内不曝光,可迟早……
王又伦继续每日一时辰的教习,其实就是辅助沐慈看书,解答他的疑问。天授帝坐在自己的龙案边,没心思处理政务,目光贪恋又复杂盯着小儿子专注的侧脸,一直怔怔出神。
李康默默整理奏章——这病犯的,比昨天还严重。
王又廷和李康关系还不错,听李康昨天含糊其辞,虽没把沐慈看过奏折的情形说出来,但意思想让王又伦劝着点小外甥。
王又伦当然是不明白要劝什么的,但心里存了事,又有天授帝比昨天还灼热的目光,不免有些提心吊胆。好在沐慈一脸云淡风轻……这种大气沉稳的态度,影响到王又伦,也渐渐心安。再说,他一个四五十岁的代理丞相,总不能比少年人更沉不住气。
这个年代,是极好的年代,因大祖的遗训,大幸朝是一个对治下臣民极其温柔的朝代,皇帝尊重每个人特别是文武臣子的人权、物权、生命权。绝不会像某些朝代,动不动去找借口去臣子家抢劫,杀头抄家。
就算天授帝有兵又强硬,当年整治一个卫家,也成了他此生一个极大的污点,现在的史官已重重给他记了一笔,只等后人了解真相给他千古骂名。
所以并没有臣子怕皇帝怕得要死那么严重,有些大臣连皇帝亲笔盖章下的圣旨,如果觉得不合理也能当面封还,拒不遵守的。
大臣只是尊重皇帝,而不是奴x_ing的畏惧,当然遇到天授帝这个打破了一点规矩的,大臣会更小心谨慎,生怕他黑化。
……
古代学文化,有一项必学的东西——书法!
王又伦觉得沐慈看书会意的确无碍,除了不太擅长断句之外。于是今天的课程是——习字!
和顺在一旁准备笔墨纸砚,他没读过书,对写字存在一种天然的敬畏,更加诚惶诚恐,手忙脚乱,连镇纸放哪个位置都不知道。卫终看不过去,他伺候惯了皇帝,这些事是做熟的,就拍开和顺,也不叫他走开,让他站一旁学。
卫终摆好纸,开始磨墨。
王又廷取了一份字帖,翻到一个“永”字,指着这个字说:“殿下先习这个字,这字具备楷书的八法……”想到沐慈根本没基础,就算说了也听不懂,就指着上面的一“丶”,说,“殿下先习这个笔画。”
然后王又伦取笔沾墨,亲手写了一笔“丶”,一边像教自家三岁小孙子那样,耐心地解释如何起笔,如何落笔,如何收笔。
卫终将蘸好墨的毛笔,恭敬递给长乐王。
沐慈:“……”
你知道么,叫一个理科精英男天天抓着软不拉几的毛笔写字,就像叫举重运动员来跳个芭蕾舞一样,是很不人道的。
沐慈抓了笔,研究了一下,在纸上试了一下,看着一团晕开的不成形状的墨迹,果断问:“姨父,有没有硬笔?”
“啊?”
“这种叫软笔,我用不惯。”沐慈道。虽然他能很快掌握软笔书法的要诀,写得不会差,但这种笔,缺乏效率,沐慈不想使用。
可问题是,这个时代只有毛笔是唯一的主流,王又伦没硬笔的概念,试探问:“初学的蒙童,有些家境不好的,会用竹枝加沙盘……算硬笔吗?”
沐慈:“……”
“毛笔挺好……”王又廷从书法的起源开始,一路讲到了前前朝书法大家欧阳牧,又讲到了前朝的书法世家唐氏四文杰,又讲到……
沐慈提醒:“一个时辰快到了。”
王又伦:“……”他只好总结,“书法是我华夏族最为璀璨的艺术明珠,被誉为:无言的诗,无行的舞;无图的画,无声的乐。所以,学好书法,是很有必要的。”
“嗯,说得很精彩。”沐慈表示赞同,看着自己写出的一团墨迹,把毛笔搁置在笔架上,问,“有硬笔吗?我还是习惯用硬笔写字。”
王又伦和偷偷关注的众人:“……”
合着刚刚一大堆话白说了啊摔。
王又伦苦劝沐慈用毛笔,无果!几乎要撞墙,读书认字那么快,一目一页,过目不忘的良才美玉,为什么拒绝练习书法呢?
好可惜啊。
但沐慈身体不好,一张稚嫩绝艳的小脸太具欺骗x_ing,大家都不好强逼他……主要也是怕太过强硬,又惹毛沐慈启动“淡漠模式”无差别攻击。而且这节课时间也快到了,最后折衷,按照沐慈的吩咐,叫宫里的匠作坊去制备银霜炭的细炭条加木板绑扎的“硬笔”。
……
王又伦郁闷结束教习后,沐慈照旧去净室,出来后就看天授帝对他招手,示意让他去龙案旁边坐。旁边已经加了一个椅子,铺得十分柔软。
沐慈看那个苍老黄瘦的老人,没有端着皇帝的威仪,只做着似招财猫的动作,褶子脸上满是温和的笑容与期待。沐慈漠然的神色有了一丝松动,缓缓走过去,在那一看就是特地给他加的椅子上坐了。
天授帝把一本红色封皮的奏折递沐慈手里:“看看!”
沐慈侧头打量天授帝,一语双关问:“你觉得我可以看吗?”
“可以的,”天授帝语气也十分温柔,“父皇年纪大了,眼神不是太好,你帮父皇看看嘛。”带了点撒……呃,是哄小孩的腔调。
李康:“……”真有种日夜颠倒,瀑布倒悬的错觉——儿子奴,这到底是一种什么病?
沐慈:“……”我也想知道。
他默默翻开了奏章……
沐慈刚翻开,天授帝忍不住问:“这本多少字?”
“三百三十八!”
天授帝看了一下背面的一个小纸签——三百三十八。
天授帝笑了。
李康眼睛都睁大了……陛下,你这是什么奏本新玩法?
原来昨天天授帝注意到沐慈报出的奏本字数,没吃饱也觉得撑得慌,叫卫终把那本七百多字的奏本数了,果然字数相合。又极其无聊的叫卫终把今天几本红色的奏本字数都数了,过来问沐慈。
竟然也一个数值都不差。而且,还只是看一眼,瞬间就数清楚了,这是什么级别的智商?
“九郎,要不要父皇再请个术算老师教你?”天授帝讨好般问,好天赋浪费可惜。
沐慈换了一本,头也不抬反问:“他教我,还是我教他?”
“……”
这回答太不谦虚了,可听到的所有人都觉得——简直再正常不过。
沐慈翻过了几本,指着封面的颜色,却是问李康:“红封面代表什么?”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