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欢出来的时候,见到了严遇正靠在了墙上,一双眼睛沉沉的,似是夜色下的沧海。不需要言语说明,秦欢也知道她是在等待。默不作声地跟在了严遇身后,随着她上了车,最后在一个小小的、安静的茶馆中面对面而坐。
在决定分离时,每一次见面、每一句问候都是一种累赘,秦欢岂会不知?就将这一次当做最后的了结吧,秦欢在心中一次又一次给自己打气,在迎上了严遇的眼睛时,她几乎控制不住下淌的泪水。
“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讲清楚。”严遇的声音带着一丝丝的哑,她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干涩的嗓子,知道秦欢集中注意力在听,她才慢悠悠地又开口道,“过去发生的事情不是一个人的错,只不过被怨愤蒙蔽了双眼后,只能够将一切的罪责都推到了你的身上,这是一种本能使然。不联系、不想也不念,我以为这辈子会这么过去的,我终将遇到另外一个有缘人,可以携手今生,可是你偏偏回来了。”
“抱歉。”秦欢低着头,声音中有几分哽咽,“我很难得才找到回来的机会,我不会再走了,可是太迟了,不是么?”
“是。”严遇笑了笑,面色怅然,“我应该跟你道歉,为了我之前那过分的言行。”
秦欢低语道:“我不在意的。”
严遇摇摇头道:“可是我在意啊,我不该有那些行为的。”
“严遇,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还——”
秦欢的问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看出她心思的严遇给打断了。“那一切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既然决定放下了,那么所有的爱恨情仇都一笔勾销。我原谅你当时的不告而别,也逐渐习惯你在我生活中销声匿迹。那你呢?也尝试着放下吧。就算有爱意,因为夹杂着各种痛苦,也不会走下去的。”
严遇的态度比上一回更为明晰,清晰的口齿和平静的神情,看不出一丝开玩笑的意味。秦欢心中最后的一丝幻想都打破,她严遇去电影院是因为对过去的眷恋吗?她仅仅是想要做一个最终的告别吧?沉默中一种愁绪在无声漫延。秦欢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字来。半晌后,她才忍着泪问道:“还可以做朋友吗?”
“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严遇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分开的恋人能够做朋友的有多少?更何况像她们这样痛苦和爱意并存,看着另一个人的脸庞,总能够想起过去的事情,这样只会绊住前行的脚步。“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严遇知道这句话的残忍,她别开眼睛不再看秦欢的神情,手指紧紧按压住眉心。
“好。”这一个字几乎用了秦欢全身的力道,她知道自己毫无长进。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遗忘过去,可是在见到严遇的那一眼瞬间崩溃。这一个字承担着她多少的情绪啊?一切都完了,回头早已经是不可能的。
严遇开口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秦欢出言拒绝,在严遇的跟前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尊严。既然决定了,那就一丝的温暖都不要留下,任何让人想入非非的亲昵都是一种无情的伤害。
严遇没有勉强,她站起身,双手插在了口袋中,朝着秦欢耸了耸肩,佯装一副无所谓的口气,说道:“那么,再见咯。”
“再见。”
再见,便是再也不见。
茶馆的玻璃窗前,严遇慢悠悠地走过,她的身形笔直,目视前方。如果她在此时有一个回头,秦欢都会忍不住追上去,可是她没有。她的轻快是释放了痛苦、放下了过去而来的,她的轻快是……秦欢已经不能够继续再想。
从茶馆出来后,独自一个人在冷寂的街上游荡,深秋的凉意侵袭着单薄的身形,枯黄的叶子在秋风的助力下放弃了执着,选择飘向大地。
“喂?你这个没良心的,三个人出来看电影,你们两个人先跑了是什么意思?丢下我这么个孤家寡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过来,前方不远处那气势汹汹的,是一道熟悉的声音。秦欢没有继续再往前走,她坐在了道旁的长凳上,蜷缩着身体,脑海中的画面一幕又一幕地回放。
“朋友,你的手机铃声响了。”一道声音打破了秦欢的沉思,长凳上的另一头,不知道何时坐上了另一个人。秦欢还以为是谢蔚然打过来的电话,可是看到了那个号码,眸光骤然间变得幽邃。
“欢欢,你什么时候回来?还没有闹够么?你是不是又去找她了?”
熟悉的语调中早就听不出任何的关切和亲昵,陡然间火气上涌,秦欢几乎产生了砸掉手机的冲动,她强压着怒火道:“我回来让你们更好控制我吗?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跟她之间早就完了,你们现在可开心了?是我的错吗?都什么时候你们还这么冥顽不化?放我自由吧。”
“你这孩子——”
秦欢不想听任何的骂语,她直接挂断了手机,将号码拉入了黑名单中。一转头对上了那双满是惊诧的眸子,她抿了抿唇,觉得自己没有任何解释的必要,便冷着脸站起身,扭头就走,只余下了一道孤寂冷清的背影,落在了路归的眼中。
“喂?路归,你在看什么?”
熟悉的声音响在了耳畔,路归才从恍然中回神。再看面前的这一对,十指相扣,眉眼中笑意盈盈,满是恋爱的酸臭味。
“你们突然扔下我是几个意思啊?”
“还不是因为被粉丝发现了行踪要逃跑吗?”俞霁月笑着应道,可眸中明明藏着“电灯泡”三个大写的字。
路归皱了皱眉,问道:“《歧路》这部剧是秦大导演自己的故事吗?”
俞霁月点头道:“是啊,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路归摇头,目光又转向了秦欢离去的方向。
那一处空无一人,身影早已经淹没在无边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