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镜在这四幅画前站了一会儿,一个动念刚才手上划伤而流下的血珠飘进这四幅画中,一瞬之光时间流逝的痕迹从这四幅画中褪下,它们变回了它们最初被画出来的样子。
“魔君,这四幅画要单独收起来吗?”见她这个动作,大丫鬟过来询问。
“是,麻烦你了。”枯镜同大丫鬟浅笑道,武力值说话的时候她也懒得树立威信威严什么的。
“对了,我准备再出一次蓬莱,如果我去的这段时候其他人来找我,你就说我云游去了,如果是夫人来找我,你就告诉她我在蓬莱。”枯镜想了想又道。
她要去一次蓬莱,不是为了华宴,而是为了她明知道已经成圣了的师父无悯上人。
她刚才被粉碎的画,正是她画不出的蓬莱旧景。
其实华宴不知道,自枯镜离开蓬莱岛的数百年中,枯镜曾和无悯上人见过一面。
那正是无悯上人渡劫成圣的那一天,翻腾不歇的雷云和外泄的真气惊扰了方圆数百里的生灵。枯镜恰好云游至此,知晓有人在此渡劫,所以便自然向劫云中心飞出,然后她发现渡劫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师父,无悯上人。
当时无悯上人舍身救人之后精疲力尽状态不是很好,而悬在他头顶的雷云却是枯镜看过最危险的,围观无悯上人渡劫的人有很多有道修有妖修有魔修,枯镜知道这些人中有只好好奇围观的,也有心怀鬼胎等着趁虚而入的,前者不一定希望无悯飞升成功,但是后者一定是希望他失败的。
枯镜一开始是前者,袖手旁观着师父力竭。第一道雷云劈下,打在无悯上人布下的结界上,结界不动如山丝毫未损。第二道下来,结界依然安然无恙。第三道,第四道……第九道,结界被击打的地方裂出蛛网纹路,而之后落下的雷劫皆打在了那一个点,一道比一道来势汹汹。
雨越下越大,最后大到了雨点打到身上都会疼痛的程度,枯镜站在雨中并没有采取任何遮雨的措施,旁边有一直偷看她的人将遮雨的法器范围扩大过来。枯镜转头对他淡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继续一眼不眨的看着结界中盘腿静坐的无悯上人。
一声脆响在闷雷声中微不可闻,枯镜抬眼见那结界已经破碎,下一刻一道闪电如蛇劈下直袭无悯上人的头部。无悯上人依然安之若素的样子,他身边的一颗白色珠子浮起来,化成一只长尾白鸟啄向雷电,电蛇挣扎却被轻易的吞吃入腹。那只白鸟生生吞下了二十多道雷,直到第六十二道雷下来,这道雷用气吞山河之势,白鸟遇雷瞬间被火光包裹哀鸣一声之后,无数黑色粉末从雷光中抖落,那雷如有灵一般又袭向无悯上人面门。无悯上人依然不动,反而沉吟一声闭上了眼睛,就在他闭眼的一瞬间,他身后生出一个三丈高的半透明幻象,那幻象同无悯上人一个模样持剑对上了那一道打雷,几番光影交错,幻象将那道打雷劈成了两截。
然后又是三十道雷下来,幻象与它们缠斗虽然每次都能侥幸获胜,但是随着时光流逝每况愈下,渐渐显出了颓势。而围观的众人也知道最后的这几道雷才是定生死的,如果他们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雷劫最高规格九十九道玄雷。
第九十五道雷落下,被前一道雷咬断手臂的幻象应声而散,无悯上人睁开眼睛亲自挥剑以迎,但是并不是像前两次一样稳站上风。
第九十八道是整个雷劫中最恐怖的一道雷,只听众人一声惊呼,原本一身焦痕的无悯上人直接被玄雷劈中,周身燃起紫红色火焰,整个身形都完全被雷火包裹住。紧跟着,最后一道雷将要来了。
“最后一道是最弱的一道雷,管他死没死,大家一起上抢修为啊!”不知是谁在此时开口鼓动道,暴雨声中从四面八方传来了应和声,一道道黑色人影冲向了渡劫的人。最后那一道雷,不是雷劫,是人心之劫。古往今来有多少修真界不是因雷劫而陨落,而是因为贪婪的同道者。
枯镜也跟着他们应声而动,但并不是为了夺宝和抢修为。
“我风骨君在此,何人敢乱开。”枯镜挡在了还在火光中的无悯上人面前大喝一声,春风笔划下一道墨痕将涌过来的人潮击退。
有稳住身形的魔修认出了枯镜,对着她嚷嚷道:“风骨君身为炎罗殿魔君,凭什么助一个道界的人渡劫!”
“呵,凭我乐意!”枯镜冷笑,春风笔在雨中划下重痕,一瞬之间墨影憧憧,化作鸟兽虫鱼冲向这群豺狼一样的贪婪之辈。
但凡行此缺德事者,除了渡劫者的仇人之外就一定是一些能力不济的鸡鸣狗盗之徒,此时枯镜修为未到巅峰但是对付他们已经足够了。终于第九十九道雷落了下来,对付着那些人的枯镜转身,以墨为引结一道黑色纱幔遮于还在火球中的无悯上人头顶。最后一道雷落在了纱幔中散成不足为惧的电光,而事情并没有结束,无悯上人还在火光中,证明他还在同第九十八道雷搏斗。
所以那些屡败屡战的贪婪者还没有走,将将只是退后几步继续虎视眈眈,等着无悯上人被那一道雷弄死。
枯镜依然执春风笔挡在无悯上人面前,安静的等待着。
“风骨君,我看你身后的那个人也是不行了,不如你让开,我们让你先拿东西分大头!”刚才说话的那个人被墨魂震碎了半张脸,却依然忍着痛对唾手可得的修为报以幻想。
“他是我师父。”枯镜凉凉道。
也是在这个时候,霎时间浓重乌云向两边裂开一道金光落下,枯镜回头见无悯上人衣衫褴褛的沐浴在金光中,周身的紫红色火焰已经熄灭了。
枯镜见此,转身欲走,然后飞升在即的无悯开了口:“枯镜,为师有话要同你说。”
“师父请讲。”
“当初是为师错了,你说得对。无情道是道,有情道亦是道,并无高低正邪之分,为师不该因此将你赶出蓬莱。”
枯镜睫毛动了动,淡声道:“我已找到自己向往的道,此事毋须再提。”
“师父你还是动身吧。”
无悯上人并不急,而是沐浴在功德中继续道:“为师曾在你离开蓬莱之后为你算过一卦。”
“算出了什么?”枯镜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