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绾假装一时不察,被这一刺,立时身子一侧,将那几案上的果盘佳肴皆是拂倒在地,她口中急急,看向那胡女的眼神也有所转变:“将相欲何?”
席上之人听闻动静,有面色揣揣者,亦有强装镇静者,更有甚者,眼珠子滴溜溜地在眼眶里打转,见风使舵,还是中有一名面貌忠厚者口出试探:“尊驾可是月氏人?”
也是决口不提卫绾已为他质的事实。是也该如此,若王为质,则耻以为王。卫绾眼观万象,并不算很是失望,而听楼堂内外有刀刃交击之声,那些个蓝衣听闻了动静,此时也应是要赶过来了,不过不等席间人脸上神色有所和缓,那布帛开裂之声连连,并无有如何尖叫声,便有着黑衣蒙面的歹徒掀了帘子进来,胡女面色不变,看样子是对自己人的实力知之甚深,当下匕首拔出,以另端顶着卫绾的胁下,使其坐起:“不要想耍什么花样,在你的人来之前,我必杀你。”
在胡女想象中,此时的卫绾虽然说不得是痛哭流涕要求饶,总也是要示弱退而求其次的,但卫绾右手一摆,却也并不瞧她,而是秉案大嚼了起来,说起来,先前只吃了酒,胃中空空,委实是不好受,几箸食物入口,才算是有了多余的心思去看这胡女,只一开口便是:“金银之物,或可与你,城主之位,恕不奉陪。”
胡女先是看着自己手上的匕首,由于卫绾端坐起了身子,其时那匕首反向受力,已是刺进了卫绾的皮肉之中,鲜血顺着匕首的边沿,一点一点地滴落下来,这人还真是不一般……才抬头看向了卫绾,眼神复杂犹为难明,因为卫绾还是微笑地等待着她的回答,她才艰难开口:“你就不怕我怕使毒?”
“你这匕首贴身所藏,若是有毒,大概死的也不止我一个。”依然是微笑。
“若我存有死志。”
“一命换一命,我也不亏。”
“但你……”
“你这匕首,是由上好的玄铁百斩淬炼而成,若真是沾染了毒物,就绝不会是这般锃亮如雪般的颜色。”
“那你……”
卫绾眼底闪过一抹幽暗,一手握了胡女的细腕,便是站起身来:“我知,若你不能一击得手,怕就是要立即远遁了,说吧,谁指使你来的。”说话间,眉头一挑,看向那席间人的目光,可是万般威严。
除了那面貌忠厚者,其余人等,皆是目光闪躲,不说当下就现了原形,但只循着这些个蛛丝马迹,那幕后黑手总是能被找到的。
楼堂间的脚步声再度响了起来,胡女刚一回头,却见着自己的同伴如同割草般一个一个地倒下,侍剑首先出现在了卫绾的面前,他收了剑,看着卫绾那旁的胡女,不无厌恶,可碍着卫绾,还是先行抱了抱拳:“所幸郎君无事。”
而紧随其后的沈牧却是一把推开了侍剑,一眼从卫绾的头顶扫视到了其脚底,其目光如炬,当真是一根毫毛都不放过,当然,她也注意到卫绾那有些狼藉的腰间以及胡女手上匕首所沾染的血色:“你受伤了?”一语既出,神色便凛然了几分,可不待她发作,那胡女见机极快,缩了头一个栽地,卫绾是不会为其弯腰的,由此也松了手,这胡女得了机会,也是立即跳窗而逃。
本来还气定神闲的卫绾在看见那胡女左右闪躲的步法之后,倒吸一口凉气,看沈牧已经追出去了,便急令侍剑道:“你走楼下,莫不要使其逃脱,那是雪山余孽。”
侍剑听到卫绾后半句话后,也顾不得礼节,转身便追了去。
步法向来是百家武艺之核心,若不是核心弟子,是绝不能得窥一二的,虽然那胡女的步法不无散乱,但是左右- yin -阳走天地,前后连环走四方,是那雪山教传弟子的不二法门,万万是不会外传的。虽然当年已是确信雪山之人按名谱皆是绞杀殆尽,但若还有余孽,有一人脱逃,那人之所谋,奈何巧夺天工,还不是一场空。若是被指使……卫绾看了眼地面上自己的那一小摊血迹,先是一苦笑,随即又面露坚毅,既然现下还无事,便是那人所谋甚大,只一周旋,便总有反击之力。
人虎两立,奈若何?卫绾也不管自己的伤口,在定下对应之策之后,她转而便看向了那胡女脱逃的朱窗,这边动静不小,不过发生极快,还不知道薛昭是何反应呢。这一看可不得了,那薛昭早就不在那位置上了,桌上杯盘狼藉,酒壶掷于地上,可见形容仓皇,可不是被挟持了?卫绾当下就想到这个,那女人内力虽然不错,可外功可实在是上不了台面,这四下若是只能见着这么一个活人,被挟持也应是情理之中。
“城主大人。”李城尉是得知了这些商户的密谋,但也不知这些平时也就打打算盘的商户会有那么大胆子,是也认为太早上报,会让卫绾看轻他的这份功劳,可是不想这番来的还是晚了,竟然让卫绾受伤了,本来就想站在一边,尽量让卫绾不注意其存在,可是看卫绾老大半晌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心中着急,也是等不下去了,只好开口提醒,免得被秋后问罪:“那歹人……”
卫绾头也不回,走出一步,才觉得胁下流血实在有些不妥,撕了一边衣袖仔细缠好,便道:“为何不早点示警?”
李城尉哪里敢在卫绾盛怒时回以二话的,当下跪倒在地:“卑职失职。”
卫绾还要再说什么,可抿唇之后,还是道:“太慢了,见微知著,是你的本事,可不要使其被埋没了。”
这话可以说是夸赞了,李城尉当即面露喜意,而他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卫绾又道:“除了他,其余的人,你那大狱可还盛得下?”